番六十:耳光
楚娘抿了抿嘴,點點頭道:“五城兵馬司防火鋪的、衛(wèi)生司的,巡捕五營治安司,還有長安縣衙戶科課稅的,都是按月收銀子。”
諸文武聞言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李鋈小聲勸道:“這些銀子都是朝廷明定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楚娘卻搖了搖頭,道:“民女雖是小女子,也沒讀過甚么書,可還是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按道理交稅,砸鍋賣鐵也愿交。可就是想不通,防火鋪既然收了防火銀子,是不是就該管起走水的事,怎還叫我們門鋪買他們指定的板子、水缸和沙袋?這些東西,都是衙役家里在賣,價錢也比市面上的高出好些。不從他們那買,就不合格,還要罰銀子。這難道也是難道也是朝廷定的規(guī)矩?”
勤政殿內(nèi)一眾大佬,被這等上不得臺面的事問的啞口無言。
卻不想賈薔竟呵呵笑問道:“元輔,老百姓在問你們呢,這是不是朝廷定下的規(guī)矩?”
張潮聞言,眼中瞳孔猛然緊縮,心口更是如遭重錘一樣,不過畢竟禮絕百僚權(quán)傾天下多年,哪怕此刻處境極度尷尬,還是從容的躬身請罪道:“回皇上,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自然不會是朝廷的規(guī)矩……臣無地自容。”
賈薔呵了聲,同楚娘道:“繼續(xù)說。到底是在百姓中的人看的最清,咱們朝廷里的官兒,高高在上的時間太久了,不知道甚么才是真正的民生之苦,也不愿屈尊降貴下去親自了解,只一味的做官……今兒請你來,正好讓他們明白明白。”
勤政殿內(nèi)一片死寂,這是賈薔第一次,明確表示對朝局的不滿。
天崩地裂般的壓力降下,若非賈薔多次嚴(yán)令等閑不可下跪,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跪滿一地……
楚娘倒成了最輕松的,她受到鼓舞后,繼續(xù)道:“還有衛(wèi)生銀子,收了銀錢,但門鋪前的地還是要咱們自己清掃。不是不能掃,可你都收了銀錢了,憑啥還叫我們自己掃?這銀子不是白收了嗎?而且隔三差五的帶人來吃喝,還打著檢查衛(wèi)生的名義不給錢,臭不要臉!”
賈薔見她說的惱了,也不顧在御前,就罵起街來,登時大笑起來,在回過神來的楚娘不安的目光下,連連點頭附和道:“是臭不要臉,而且不要臉到極致。朕好奇,這樣的人,怎么進(jìn)入衙門吃官家飯的?”
楚娘聞言更加來勁兒了,忙道:“皇上您不知道,那些官狗子都是其他官老爺?shù)挠H戚、族人……”
李鋈不得不悄悄拉扯了她一把,讓她不要太亢奮……
不過賈薔一個淡淡的眼神看過去,李鋈就干笑著松開了手。
楚娘抿了抿嘴,不過還是有勇氣繼續(xù)說下去,道:“朝廷對那些人太好了,只要入了公差,就能在藩土、外省得一份田,尋些人過去種了,收了賣給德林號,一年就有一份肥的流油的進(jìn)項。普通百姓可能不好往藩土、外省送人,有些人不愿去,可他們都是出身官老爺家,有的是法子往外派人。所以公差就是美差,都叫那些官兒的子女親戚和族人分完了。聽說好些衙門里,大半個官衙都是親戚。讀不讀書甚么的,都不當(dāng)緊,生來就捧著金飯碗。”
賈薔仍舊笑呵呵的點了點頭,看了眼面色難看的諸軍機后,又問道:“還有么?”
楚娘點點頭,道:“還有。若只是苛勒些銀錢倒也罷了,老百姓們習(xí)慣了,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是他們還會欺負(fù)人,世面上的青皮地痞不見了,多是被這些人收成了狗腿子打手,成了披著官皮的青皮地痞。欺負(fù)人后,還官官相護(hù),百姓求告無門。便是告了,也被拖延個二三年,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