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穿一身灰布長衫，亂糟糟的發(fā)辮被瓜皮帽子遮住，帶黑框眼鏡，兩撇狗油胡子隨著嘴角的翕動上下翻飛，看上去有幾分卑瑣和狡猾。后面跟著兩個短打民夫，身上扛著米袋和豬肉。

    那人也注意到洪良玉。

    肩寬足有兩尺，虎臂蜂腰，濃眉電目，長相依稀和洪良璋有幾分像。

    他扎巴扎巴眼，把眼鏡往上一抬，額頭上擠出三道橫紋，上下打量了他半天，沒有說話。

    洪良璋急忙拖著草鞋推門來，沖來人拱手：“宋管事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有失遠(yuǎn)迎啊。”

    “咱們是老相識了，干嘛這么客氣。”

    宋管事也拱手回禮：“眼瞅就要中秋節(jié)，東主命我給西賓加送束脩，按往年的規(guī)矩，是十吊錢，兩只山雞，五十斤大米，一扇子肥豬，我到庫房一清點(diǎn)，剩下一個大豬頭。干脆一并給洪先生送來。錢在我這兒，您點(diǎn)一點(diǎn)。”

    “宋管事有心，有心啦。”

    說著話，宋管事招呼民夫把肉和米抬進(jìn)來。

    這扇子豬肉分量很足，少說也有一百五十斤，兩個短打民夫面黃枯瘦，抬得手直哆嗦，洪良玉一言不發(fā)，接過整扇豬肉扛在背上，兩只手拎過兩袋子米，穩(wěn)步送進(jìn)了廚房，又招呼了劉氏一聲，出門去了。

    “那位是……”

    洪良璋貌似不經(jīng)意地?cái)[了擺手：“那是我遠(yuǎn)房表弟，家里遭了瘟疫，逃到我這兒來了，前陣子求到東主，在山里炭窯做工，傻力氣，不值一提。”

    “有印象，有印象。”

    宋管事直點(diǎn)頭：“誒？東主正要組織團(tuán)勇，配合官府剿滅香軍悍匪，我看你這表弟就不錯呀！團(tuán)勇的待遇好，不比做個燒炭工強(qiáng)多了？”

    “不行不行。”

    洪良璋心頭一突，頭搖得似撥浪鼓：“他見血就暈，哪當(dāng)?shù)昧藞F(tuán)勇。我姑媽家就這一根獨(dú)苗，誒，怎么又冒出個香軍來？”

    “嗨！自打巨匪天保仔被官府剿滅，這地方上的亂子就沒聽過，什么十合義，小刀會，五龍教，亂的很。就說這只香軍吧，他們在梧州造反，不湊巧，把楊總督的使仆給殺了，還搶了一封當(dāng)朝給大學(xué)士趙韻的密函，要不楊大人怎么著急上火要剿滅他們呢。”

    洪良璋心不在焉地聽著，不時(shí)應(yīng)和兩句，總算把自己弟弟的事遮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