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輿論(續(xù))
“要我說,太上道君皇帝是個屁啊?!”鄭億年眼見著自己兄長依然還有些執(zhí)迷不悟,卻是徹底大怒,當場接過話來,就在床前跳腳大罵。“太上道君皇帝在五國城也得自己補衣服!中間因為受不了苦,把衣服剪成條想上吊,結(jié)果都沒膽子死,光著膀子在那里哭,最后還得尋金人找針線讓太后幫忙重新縫上……這種人還有甚體面?!你還想借這種人體面?!”
鄭修年一時被自己兄弟而嚇住了。
但鄭億年儼然是被徹底氣到,卻是面目猙獰接連不停起來。“兄長,我且問你,你到底知道體面二字是怎么來的嗎?你若不知,我卻知道!我去了一趟五國城后便曉得,想要有體面,得有這個力在后面撐著。可力怎么來的?還不是兵馬二字?!而今日誰握著兵馬,誰才能有體面!誰的兵馬最強最壯,誰才最有體面!金人兵強馬壯,體面便是金人給的,后來官家前后五年,咬牙練出二十萬御營大軍來,便也成了天下最體面的人物!可你呢?你對體面和力量一無所知!居然覺得自己可以靠著一個五國城的俘虜,跟一個全天下最體面的人講體面?你這不是在要體面,是要為了些早就丟了的東西將咱們鄭家全家葬送!”
“老二言重了。”一個體面接一個體面,鄭修年被自家兄弟嚇得不輕,只能稍作撫慰。
“言重個屁!”鄭億年依然怒氣不減。“兄長,我只問你一件事,你想過沒有,楊沂中那廝追查過來,咱們怎么辦?你真知道流放的滋味嗎?我告訴你,五國城走一遭,你家兄弟現(xiàn)在只覺得東京城這里簡直是神仙窩!而你卻非要全家?guī)资谧痈阋黄鹑ピ庾飭幔扛灰f,你題了那種歪詞,真治你個指斥乘輿、煽動人心的罪過也無話可說,到時候不光是全家流放,你本人更是性命不保!”
鄭修年想到跟前最直接的威脅,也是再度放軟語氣:“我那日題詞的時候,身邊只有一個捧墨的仆從……”
話到一半,兄弟二人齊齊怔住,隨即,鄭修年便要翻身從床上起來,但卻被面色煞白的鄭億年直接抬手制止。
“老二這是何意啊?”鄭修年壓低聲音相對。“前車之鑒,總該將人處置了吧?”
“躲不掉的……”鄭億年聲音直接在打顫。“關(guān)鍵不在于那人,而在于眼下的輿論都在指斥我們,而官家又對當日我?guī)Я硕诺氖虑闃O為不滿,這種情形下,那些人巴不得從重從嚴處置了我們以討好官家……故此,只要他們找到我們家頭上,留著那仆從當然是證人,除去他卻又是咱們畏罪的證據(jù)!”
“那……”鄭修年終于徹底慌神。“我去大大賞賜他一番?”
“五木之下,哪里能頂?shù)米。俊?br/>
“真沒生路了?”
“我是想不到。”鄭億年心中冰涼一片,卻又在努力思索。“你以我的情境題詞,詞里說‘不如歸去,做個齊民’,這事是個人都能想到我頭上,這是其一;而那日去看蹴鞠的人中又有你,稍作打探變也能知曉,這是其二……所以,楊沂中找到咱們家只是這兩日的事情,既然找到,留有這個缺口,卻是根本無法的。”
鄭修年茫然失措。
而鄭億年卻是憤憤一拳砸到床頭幾案之上:“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真就去濟南呢,還能多活半年!說的還能晚個一兩年再被流放……”
鄭修年微微一怔,卻是欲言又止。
鄭億年看著自己兄長神色,也是一怔。
“逃了吧……”鄭修年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小心道。“老二,咱們兄弟逃了吧!以咱們的家門出身,去了濟南,必然被劉豫奉為上賓,在那里當個大官,攬些財貨,等張俊岳飛回頭去打的時候,咱們就從后面出海逃走,去高麗、去日本……等到天下平定再改名換姓回來,或者干脆再不回來……這豈不是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