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又是
另一邊,趙玖聽著幾乎與浪聲合為一體的雨水聲,再度來笑:“其實也不能這般自輕自賤……朕此舉本就不只是為一朝之安穩來定的,若是運作妥當了,有些東西深入人心了,便是一百年、兩百年又改朝換代了,想來北疆終究還是會有些約束的吧?”
還是劉晏,一時難以接受:“官家與呂內制之前所言,竟然是指我朝國運嗎?這般辛苦,只有兩三百年?”
“可高麗那種國家都已經兩百多年了……”劉晏還是有些難以接受。“而且眼見著并無自行崩壞之態。”
劉晏畢竟是中過進士的,心里不是不懂,只是當此萬事抵定之時,聽到趙官家外加那些相公眾口一詞弄出這些話來,不免有些黯然與難以接受罷了。
劉晏面露苦澀。“天底下真沒有萬事之統續,與萬事之法度嗎?”
趙玖看了眼這位心腹,依然不以為意。“若以中國而視統續,自三代以降,夏商周秦漢三國兩晉南北朝,隋唐五代以至于今,已經三四千年了……至于趙宋嘛……誰知道會不會朕一閉眼就又來一個豐亨豫大的兒子?”
“至于說一家一姓,一朝一代想要長久延續下去,其實也不是沒有路子可走。”趙玖似乎是在安慰對方一般繼續言道。“但一來要看原學能不能大興,二來要看后人能不能識時務,三來還要看些運氣……但終究與你我無關的。你我做下這般事情,幾十年化為塵土,繼而影響百年大勢興衰,就已經算是對得起對得起這天地山海,上下左右了……何必多想?”
而趙玖微微一點頭,便有在海浪呼嘯聲中看向了另一個不說話的近臣:“居仁,你又在想什么?是覺得原學一事朕在開玩笑嗎?”
“想起豐亨豫大?”
“當然是官家那首詞。”呂本中懇切以對。
呂本中面色愈發蒼白。
六月下旬第一日,諸事太平。
很顯然,在維持了平日的安定與喧鬧的同時,這座城市隱隱有勃發之態。
其實,此時距離得知北面大勝早已經過去數月,數月間,很多戰事細節傳來,汴京百姓從一開始的疑慮到漸漸認可與震驚,再到此時,多少有些回落——雖然北面戰事種種離奇細節不斷,邸報上內容也詳實,街頭上的話題也總脫不開北面,可實際上,熱度還是漸漸降了下來。
不過與此同時,可能是因為終究沒有參與,沒有親眼目睹,再加上十年前的陰影擺在那里,所以整座城市始終還有一種不夠盡興,不夠通透,不夠釋然的姿態……所以,還是忍不住要說,要議論。
新曹門,是東京城理論上的正東門,從新曹門入,一路向西,正好順著宮城南墻挨著宣德樓穿過,最后從正西萬勝門離開。
如今每日從這里走的,多是城東莊子里的‘車手’,他們自家有田地,是農人,卻人,卻不耽誤農閑時每日早早推車入城,接過小旗然后在馬行街送外賣……這是城東比城西好的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