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然也有社會、國家之類的概念，”高文笑了起來，但很快笑容中便多了一些復雜的感慨，“我們也當然會面臨你提到的那些……‘挑戰(zhàn)’。說實話，當我故鄉(xiāng)的人們面對來自傳統(tǒng)、現(xiàn)實、信仰以及思想上的轉(zhuǎn)變時，他們也會有動蕩和不安，整個轉(zhuǎn)變過程往往是痛苦和危險的，但和這個世界不一樣——那些傳統(tǒng)就只是傳統(tǒng)而已，人們的思維觀念也僅僅是思維觀念，它們確實有巨大的約束性，但……它們不會變成任何具備實際威懾的‘實體’，也不會產(chǎn)生超越現(xiàn)實的‘力量’。”

    說到這里，高文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在地球人聽來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樵谶@個世界說出來很可能是匪夷所思的，甚至是連恩雅這樣的神明都感覺難以理解的，他不得不一邊斟酌詞匯一邊又解釋道：“舉個簡單的例子——當一個世代居住在深山中，將山視為神明的種族決定搬出深山的時候，他們只需要面對族中老人的反對，而不必擔心真的被山神降下神罰?！?br/>
    龍神有些驚訝地聽著，最后祂終于理解了高文描述的是怎樣的世界規(guī)則，這位神明臉上竟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來，直到幾秒種后，祂才輕聲說道：“真美好?！?br/>
    “其實也很不容易，”高文忍不住想要多解釋幾句，“即便思潮不會形成切實的力量，反抗傳統(tǒng)不會帶來直接的神罰，我們那里的人們要改變一項傳統(tǒng)觀念也仍然困難重重，舊勢力在思想上制造的阻力有時候并不比……”

    他只說到一半，便猶豫著停了下來。

    龍神坐在他的對面，身上纏繞著難以計數(shù)的黑色鎖鏈，鎖鏈另一端的“錯亂之龍”漂浮在塔爾隆德上空，如同一顆隨時可以毀滅整個巨龍文明的不定時炸彈，整個國度鎖死在這場致命的平衡中，已經(jīng)謹小慎微地殘喘百萬年。

    “是啊，真美好，”他嘆了口氣，“和這里比起來?！?br/>
    隨后他突然想起什么，視線落在龍神身上：“對了，你剛才說故事一共有三個，但你才說了兩個——還有一個故事呢？”

    龍神看著高文，突然露出一絲——高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露出一絲狡猾的微笑：“第三個故事還沒有發(fā)生。”

    高文：“？”

    “把所有故事都講完就無趣了，就當我是在吊胃口吧，讓我們在第三個故事上留個懸念，”這位“神明”不緊不慢地說著，“我也很好奇第三個故事會如何發(fā)展——將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再講給你聽的?！?br/>
    神殿外那隱隱約約傳來的轟鳴和呼嘯聲愈發(fā)微弱了，似乎一場迅猛卻短暫的暴風雨正在漸漸止息，高文向著遠處的露臺方向看了一眼，卻只看到跟之前沒多大差別的星光與夜色。

    “還有什么想問的么？”龍神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多聊一點?！?br/>
    高文想了想，整理著自己來塔爾隆德之前想好的幾個問題，問道：“關(guān)于上古時代的那場‘逆潮之亂’，以及塔爾隆德西北方向的那座高塔，可以跟我講講么？”

    “那要看你具體想聽哪方面的，”龍神點點頭，“我會盡量回答?！?br/>
    “據(jù)我所知，逆潮帝國是因為錯誤地接觸了起航者留下的知識才誤入歧途的——根據(jù)目前我們找到的線索，當時的主要問題出在了‘將知識歸為神跡’上。逆潮帝國是將起航者的遺產(chǎn)神化了么？龍族和逆潮帝國爆發(fā)戰(zhàn)爭也是因為這個？”

    “大體上沒錯，”龍神點點頭，“起航者的遺產(chǎn)……那對于尚困于大地的種族而言是太過超前的東西了，尤其是在上百萬年前，大量‘遺產(chǎn)’還擁有強大力量的年代。那個凡人文明突然得到了遠超他們理解的知識和力量，而他們的統(tǒng)治者又無法向民眾解釋那些東西背后的原理，他們的學者也無法復現(xiàn)那些遺產(chǎn)背后的邏輯，所以將其神化就成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