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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玲瓏骰只為一人安 2

          謝憐在鬼市找極樂坊時,也是先聽到了一陣歌聲,然而那些極樂坊的精怪女郎們的歌聲鶯鶯嚦嚦,仿佛是溫柔鄉的耳語,使人心醉。可這一陣歌聲卻猶如群魔亂舞,又雜亂又難聽,二者不可同日而語。謝憐忍不住道:“三郎,這是什么地方?”

          原本謝憐發問的聲音也很輕了,聽到這一聲,簡直要屏氣了。很快,他便發現,為什么要安靜了。從他們對面,飄來了幾團綠幽幽的火焰。待這幾團火焰飄近了,他才看清,原來這是幾個身穿青衣的小鬼。

          這些小鬼個個頭上都頂著一團著一團燈火,從頭到腳仿佛是一根青色的大蠟燭。這山洞洞道內無處可避,正是狹路相逢。謝憐反手就要去握背上的芳心,然而立刻想起,他應該用若邪,又放下了手。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花城已經給他們倆都換了一張假皮。謝憐一想到此刻自己頭上肯定也是頂著一盞綠油油的燈火,忍不住摸了摸頭頂,道:“這是何苦……”何苦弄這么清奇的模樣?

          沒想到,花城竟是把他帶到青鬼戚容的地盤了。

          花城道:“是端了,但他逃了。逃走之后花了五十年,又建了個新窩。”

          花城卻口氣不容拒絕地道:“不,你帶著他。我要讓郎千秋去見個人。”

          這座山四面八方都挖出了洞,洞穴連著洞道,洞道又連著洞穴。每個洞口都有頭頂一盞青燈的妖魔鬼怪進進出出,仿佛一個巨大的蜂巢蟻穴。若是謝憐單獨來走,定然走一段就記不住路了。然而,花城如在自己家中,毫不猶豫地穿梭于各個洞穴里,輕松至極,仿佛對路線熟稔于心。

          謝憐道:“沒,我以為你會正面闖山,沒想到是潛伏進來。不太擅長打架,所以松了口氣。”

          謝憐心道:“莫非三郎想讓千秋見的人,就是青鬼?這二人有什么關系嗎?哎,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總之先陪他走一趟吧,慢慢拜托他解了千秋身上的咒術也是了。”因為他還記著自己燒了花城的極樂坊,難免心虛。正想著,只聽花城又道:“這廢物什么都不行,警惕性倒是很高。小鬼不能近他的身,他的心腹也都不好偽裝。要想靠近他,只有一個辦法。”

          這群活人有衣衫襤褸的,有衣著華貴的,看樣子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男女,也有個小孩子,緊緊揪著一個年輕男子的衣角,大約是被抓來的一對父子。他們雙手被縛,在這魔窟里行走,個個神色驚恐,幾欲昏厥。花城與他們擦肩而過,隨即不著痕跡地轉了個身,跟在了這列隊伍的末尾。他只輕輕以手肘抵了一下謝憐,謝憐便和他保持了同步的動作,再看花城,竟是瞬間又換了一張皮,這次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大概自己也是差不多的類型。

          鬼界所謂的四大害里,另外三個絕,都沒聽說過他們吃人,只有青鬼戚容還舍不了饞,無怪乎要被同僚和敵方同時嘲諷“上不了臺面”“開不了眼界”。方才花城說要靠近青鬼戚容而不被他覺察只有一個辦法,看來,就是混入食材之中了。謝憐一邊走,一邊去捉花城的手,第一次捉到了,感覺花城一僵,似乎想抽手。謝憐不是沒覺察,然而此時情形顧不得多想,他握緊了花城手掌,輕輕在他手心寫了一個字:“救”。

          寫完這一個字,花城輕輕合攏手指,握住了手心。片刻之后,隊伍出了洞道,進入了一個極大的洞穴。

          先開始,謝憐還以為是這洞穴上方都掛著許多破布片兒垂了下來,誰知定睛一看,瞳孔驟縮——那哪是什么破布片兒?分明是一大群黑壓壓、密麻麻的人,腳朝上,頭朝下,懸掛在半空中。

          然而,雖然有倒掛尸林,卻沒有血雨落下,因為這些,全都是干尸,早就沒有鮮血可流了。干尸的表情都極為痛苦,大長著嘴,臉上和身上都有一層如雪般的結晶。那是鹽。

          四名小鬼趕著一群人往那鍋子走去,有人見狀,嚇得跪地不起,打打罵罵、拉拉扯扯中,謝憐忽然感覺身旁的花城手臂一硬,停住了步伐。

          雖說花城總是在笑,但謝憐十分清楚,他的情緒,一貫藏得很好很深。謝憐從沒看到過他目光里流露出這般暴怒的顏色。他順著花城視線望去,下一刻,呼吸都凝滯了一般。只見那張華麗的巨椅前方,跪著一個人。

          而謝憐根本不用把這石像的正面翻過來,也能知道,這尊石像人的臉,一定和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