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官章二 雪中的江湖,有人有始有終
車野留給自己后,趙鑄差點(diǎn)連去放幾串爆竹慶祝的心都有了。車野無論是在西蜀道戊守與北涼陵州交界的臘子口,還是之后在廣陵道跟隨陳芝豹沖鋒陷陣,或是之前攻打盧升象部大軍,都展現(xiàn)出驚才絕艷的運(yùn)兵才華
,狠且準(zhǔn),對于戰(zhàn)機(jī)把握,擁有一種只能用直覺來解釋的天賦,趙鑄所以經(jīng)常開玩笑說,車野啊,你要是肯叛變蜀王殿下,我就讓你當(dāng)我趙鑄麾下的頭號大將,一百年不變!
車野留下,跟隨世子殿下停馬在山頂?shù)您Q州將軍梁越,以及原州將軍葉秀峰,兩人都感到十分欣慰。
趙鑄轉(zhuǎn)頭望向那名身材高挑相貌英氣的年輕女子,嘿嘿笑道:“高峽,我就說吧,一定會帶你殺入太安城的,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忘了那個誓約啊?”
耳根子通紅的張高峽面無表情道:“等你進(jìn)了太安城再說!”
張高峽,正是首輔張巨鹿死后逃亡在外的女兒。
兩位離開武帝城后便一直留在趙鑄身邊的武道宗師,宮半闕和女子拳法宗師林鴉,相視一笑。
長久接觸下來,兩人都對這位燕敕王世子殿下很滿意,既是英雄,且是梟雄。
簡單來說,便是明主!
士不厭學(xué),故能成其圣。明主不厭人,方能成其勢!
趙鑄眼角余光瞥見那名沉默寡言的騎士,相比三三兩兩靠近的梁越或是林鴉等人,此人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姓江。
不過納蘭先生一語道破天機(jī),這個叫江斧丁的江湖中人,實(shí)則是離陽帝師元本溪之私生子。
趙鑄只知道拳法大家林鴉與他是舊識,而且瞎子都看得出驕傲的女子宗師,對比她年輕了小十歲的江斧丁,有一種異樣情愫,只不過不知為何雙方,明明兩情相悅,卻都不愿意捅破那層窗紙。
趙鑄都替他們感到著急,幾次當(dāng)面幫著說話,都沒啥好下場,有一次直接被惱羞成怒的林鴉一拳“溫柔”砸在面門上,然后鼻青臉腫了整整半旬時光,那會兒只要他趙鑄在軍中露面,就必然有知根知底的嫡系武將很
是“悲痛”地言語,“不曾想戰(zhàn)況如此慘烈,世子殿下在前線廝殺得辛苦了!”“末將只恨無法為世子殿下分憂啊,無法在沙場上建功立業(yè),死罪難逃!”每次被那些大老粗調(diào)侃,年輕世子殿下都會呵呵一笑,拉著
他們的手就喊老丈人,揚(yáng)言他回頭就要把洞房給圓了,其中相貌俊美的大將顧鷹家中只有幼子而無女兒,照理說可以逃過一劫,不料世子殿下便語重心長來了那么一句,“以顧老丈人的容貌氣度,我趙鑄忍一忍,等
那孩子四五年,也不是不可以!”好不容易等于差不多淤青消除的世子殿下,就又挨了一拳。
正在前線率軍廝殺的顧鷹張定遠(yuǎn),還有跟隨趙鑄來到此地的梁越葉秀峰,甚至是曾經(jīng)吳重軒的麾下大將唐河李春郁等人,只要是南疆將領(lǐng)出身,對于世子殿下趙鑄,無一例外,都很欣賞。
納蘭右慈曾經(jīng)對這個年輕人有過蓋棺定論,“冬日溫煦,暖人而不灼人,誰會不喜?”
所以趙鑄雖是燕敕王趙炳的嫡子,可并不是嫡長子,但當(dāng)年南疆冊立藩王世子,趙炳既沒有選擇他的那位兄長,也不是最被王妃溺愛的幼子。
趙鑄在心中輕輕嘆息。
對于江斧丁,他其實(shí)是心有芥蒂地。
因為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廟堂,此人都跟那個人有深仇大恨。
可是納蘭先生在江斧丁到來后,私下跟他趙鑄笑言:你這個世子殿下將來的位置能有多高,江斧丁如今在你麾下地位有多高,便一葉知秋,你不妨自己掂量掂量。
最后納蘭右慈更是開門見山詢問:“日后你若是在太安城坐北朝南,能否容得下袁庭山、晉蘭亭之流,就在你趙鑄的眼皮子底下平步青云?”
趙鑄當(dāng)時沒有給出答案,不知是不愿還是不能。
也許是怕自己讓納蘭先生失望。
但也許更怕自己讓自己失望吧。
趙鑄安靜坐在馬背上,眺望西北。
不止是因為他們南疆的三位宗師,程白霜,毛舒朗,嵇六安,同時站在那一年那一地。
在那里,曾經(jīng)有個同齡人,會喊自己小乞兒。
山頂之上,林鴉和宮半闕也是如此遠(yuǎn)望。
同門師兄弟的于新郎和樓荒都在那里,雖然于大師兄新郎還活著,樓荒卻已經(jīng)戰(zhàn)死于拒北城那場關(guān)外大戰(zhàn)了。
江斧丁也是如此,他的至交好友,先帝趙惇私生子趙楷,就死在那個年輕藩王的手上,而他的父親,大半輩子都在與那人的父親作對,兩代人的恩怨,至今沒有一個干脆利落的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