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確實不知道‘現(xiàn)世界’發(fā)生的情況，”阿莫恩慢悠悠地洗著手里的牌，那些印有華美圖案的紙牌在他手中不斷變換，“但我們躺在幽影界的庭院中——我們能看到更深處發(fā)生的一些變化……雖然只能看到一點點。”

    “本已死寂沉默的戰(zhàn)神神國中突然泛起了回響，漣漪在深海中擴散，并在幽影界的最深處泛起波瀾，那些被困在自己神國里的遲鈍神明們或許還未察覺，但……”彌爾米娜輕輕笑了一下，“怎么說呢，我恰好是一個喜歡在幽影界里到處亂跑的‘閑神’，所以在某次去最深處散步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些東西。而這之后過了沒多久你就來了，這一切……很容易聯(lián)想。”

    “在幽影界深處？”高文敏銳地注意到了彌爾米娜言談中透露出的關(guān)鍵字眼，“你是說那個實驗確實連通了戰(zhàn)神的神國，而這次連接所產(chǎn)生的‘漣漪’甚至能蔓延到幽影界？所以幽影界的最深處和‘深海’是有實質(zhì)連接的？”

    做出回應(yīng)的是正在一旁洗牌的阿莫恩，他隨手將一張紙牌扔在桌上，那牌面上描繪著層層疊疊難以描述的旋渦和幻影，所有線條與圖案都在時刻改變：“我曾經(jīng)說過，‘深海’并不’并不是一個明確的‘地方’，它……就是深海，萬事萬物的最底層。世間一切都可以映射到深海，深海中的一切自然也可以映射到世間，不過在所有這些映射中，深海與幽影界的‘距離’……倒確實比其它地方更近一點。

    “凡人的思潮在深海中形成投影，投影勾勒出了眾神的影子，這個過程對于現(xiàn)世界而言是不可見的，但在幽影界這么個地方……我剛才說過了，‘距離’是近一點。”

    聽著阿莫恩這模棱兩可的描述，高文心中突然一動，幾乎立刻就想離開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去忤逆庭院中眺望幽影界深處的景象——但這只是個瞬間的沖動，他并非沒去過幽影界，但在那里他看到的只有永恒不變的混沌黑暗，大量難以描述其形態(tài)的渾濁團塊在昏暗的背景中漂浮變幻，期間又有仿佛閃電般的裂隙瞬間出現(xiàn)和消散，那里只有這種單調(diào)重復的景象，而在那單調(diào)的天空中，他什么都不曾發(fā)現(xiàn)。

    不曾看到思潮，不曾看到神國逸散出來的光輝，不曾看到神明的運行軌跡，當然也不曾看到那仿佛永遠隱藏在迷霧中的“深海”。

    當然，也可能他已經(jīng)看到了——卻無法理解，也無法處理。

    “你想現(xiàn)在就去幽影界看看？”阿莫恩似乎看透了高文的想法，蒼老的面容上浮現(xiàn)一絲笑容，“別想了，看不到的，哪怕你跟著彌爾米娜跑到更深的地方也看不到……那不是你現(xiàn)在這幅凡人軀體的視覺器官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能夠識別和理解的東西，那是超感官的信息漫射，需要超越感官的感知方式——簡而言之，你需要和我們一樣的視角和生命形態(tài)。”

    “……好吧，”高文慢慢點了點頭，暫且將這件事放在心底，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總之看你們的態(tài)度……你們似乎并不支持提豐人的大膽舉動？”

    “原來那場‘漣漪’是提豐人的杰作么？”彌爾米娜有點驚訝，“這倒是我沒想到的……我還以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情只有你們?nèi)鳡柌抛龅贸鰜怼！?br/>
    一旁的阿莫恩則回答著高文的問題：“我們更多的是擔憂——擔憂這個過于冒險的舉動會帶來意料之外的變故，對于這種已經(jīng)涉及到挖掘神國秘密的大膽計劃，哪怕是一點點的意外都意味著滅頂之災(zāi)……說白了，我們不敢賭。”

    “這是一件我們真正徹底沒有把握的事情，”彌爾米娜接著說道，“神明無法解析自身，所以我們也完全不知道你們真的踏入戰(zhàn)神神國會發(fā)生什么。別的事情我們都可以竭盡全力地提供意見和建議，但唯獨在這件事上……我們想不到任何有助益的答案。”

    高文的神情一點點嚴肅起來：他從未看到彌爾米娜和阿莫恩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這兩位神明平日里哪怕遇上再棘手的難題也總會給出些意見，而他們自己更是從不流露出猶豫軟弱的模樣——現(xiàn)在他們的反應(yīng)只讓高文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探索戰(zhàn)神神國的風險……可能比他想象的還大。

    在低頭沉思了許久之后，高文終于抬起頭來：“根據(jù)你們的猜測，這件事最嚴重的后果會是什么？”

    “這是真的猜不到，這是我們作為神明的知識盲區(qū)，”彌爾米娜無奈地嘆了口氣，但幾秒種的思考后她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猜測，“最差的情況可能比探索隊當場全滅更加糟糕——探索失敗不僅僅會帶來死亡，更有可能把已經(jīng)隕落的戰(zhàn)神再帶回來。畢竟神國與神一體兩面，作為神明的戰(zhàn)神雖然死了，但作為戰(zhàn)神領(lǐng)域的神國……從某種意義上，它還是‘活’的。”

    高文瞬間瞪大了眼睛：“凡人的探索行動可能導致正在步入死亡的神國重新‘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