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撇一捺念個人
林元撫抿著嘴,整理課本剛要起身,秀兒卻脆生生地說話了:“先生,你剛才說這最后一句,義不抵命,勢危難拒小人。是什么意思呢?”
林元撫漫不經心地回答:“大義比不上性命,情勢所逼,難免要做小人。”
“原來先生這樣的人物,到這般境地,也要做個小人么?”
女孩還帶著幾分哽咽,話音雖輕,卻有千鈞重。
林元撫一抬頭。喉頭涌動一會,眨了眨眼:“丫頭,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鄭秀兒抿著嘴,臉上卻啪嗒啪嗒掉眼淚,一邊哭泣,一邊說道:“先生,你先回答秀兒,你說你少年家貧,家中曾有女兒餓死,妻子因替人浣衣染上風濕,此事是真是假?”
林元撫眼皮一抖,閉口不言。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只有女孩的抽泣。
“先生本是閔縣縣令林遠光之子,乃九牧林氏之后,書香門第。自幼定親,妻子陳氏是廣西布政司的獨女,先生少年得意,二十四歲便擔任廈門海防同知書記,膝下有三子,沒有女兒。所以那些個話,只是來誆騙秀兒這個不經事的孩子的吧?”
林元撫閉著眼睛聽著,好半天才艱難回答:“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鄭秀兒別過臉吸了吸鼻子,盡量平穩(wěn)聲音:“先生未免小覷了紅旗這些年的經營。”
她紅著眼圈:“先生雖有大才,可身陷囫圇,有力也使不出,你編這番謊話,不過是見秀兒爹娘死得早,想以此觸動我的心事而已。”
林元撫的臉皮微微抽動,鄭秀兒每個字都打在他的臉上。
“先生見秀兒一個女孩家,卻有爭勝好強的心智,便想借助話術和書本道理,挑動秀兒和天保哥的關系。縱然眼下無用,他日總會給我紅旗留下后患,秀兒說的,可有半點差錯。”
“天保哥對秀兒如何,秀兒心中有數(shù),書中道理,我只認一句,仗義每多屠狗輩。娼盜盡是讀書人。”
鄭秀兒的眼淚又留下來:“秀兒哭。不是因為先生騙我,而是因為到了今天,先生話雖誠懇,舉止當中,卻連秀兒的一杯茶都不肯受,說到底,先生心中,對我并沒有半點情分。”
林元撫閉眼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