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第230章 不敢還是不能
陳實毓勸道:“皇爺日理萬機,操勞過度有損元氣。按照內(nèi)科的說法,人的身體講究的是天人合一,五運六氣皆協(xié)調(diào)才能健康,并非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
皇帝反問:“那么外科呢?”
“外科……”陳實毓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遵從醫(yī)職,該說的必須要說,“外科將人看做骨、肉、髓、筋、血等部分的組合,但這些部分彼此之間也不是孤立的,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其中最為精微復雜、最為難以探測與診治的,就是腦。”
“這話似曾相似,朕聽清河說過類似的。”皇帝眼中掠過異樣的光彩,當即垂目斂去,“他所獻的熱敷與熏蒸法都很有效,但也只能緩解一時。”
陳實毓聽了更是愁眉不展:“蘇大人對醫(yī)理頗有見地,手上也有神妙的偏方,若是連他的方法都不管用,那就更加棘手了。容草民說句實話——皇爺?shù)念^疾原因未必是常說的風邪入侵,但隔著顱骨,內(nèi)中具體什么情況實未可知。草民除了以內(nèi)科手段繼續(xù)湯藥調(diào)理,輔以針灸等,也并無更好的法子。”
皇帝心中失望,臉上并未表現(xiàn)絲毫,淡淡道:“昔年曹公頭風嚴重,神醫(yī)華佗獻開顱之術以根治頑疾,曹公疑其有意謀害,將其下入獄中,最終處死。此事應虛先生如何看待?”
陳實毓心驚不已,但也依稀預料到,皇帝會有此一問。他斟酌片刻,開口道:“華神醫(yī)的《青囊經(jīng)》因此而失傳,是我中華醫(yī)術的巨大損失。但即使傳了下來,他敢提的療法,別人未必敢施行,就算斗膽去施行,也沒有那份能力保證治療成功。”
皇帝目視他:“應虛先生被稱為‘當世圣手’,是不敢,還是不能?”
陳實毓拱手告罪:“草民枉有幾分薄名,實則望華神醫(yī)項背不及,不敢,也不能。”
皇帝沉默良久,面色如同密云不雨的天空。
就在陳實毓心中忐忑,以為龍顏將怒時,皇帝忽然起身,神情平靜:“既然應虛先生這么說了,朕也不好強人所難,此事就到此為止,只當朕從未來過。”
眼見皇帝即將走出診室,陳實毓終于忍不住開口:“皇爺,要不請?zhí)K大人過來,草民與他一同商議商議,看能不能另辟蹊徑?”
“不必了。”皇帝腳步停頓,微轉了頭,語氣平和卻不容抗拒,“此事還望應虛先生替朕保密,在蘇晏面前不可提及一字,否則朕可是要罰你的。”
陳實毓知道這句輕飄飄的話中蘊含的分量,當即伏地行大禮道:“無論是出于恪守醫(yī)德,還是謹遵圣旨,草民都絕不會透露求醫(yī)者的相關信息,還請皇爺放心。”
皇帝頷首,走之前留下一句:“倘若有什么新的想法,再來求見朕。”
陳實毓恭送皇帝出門,直到對方所乘坐的馬車隱沒在夜色中,方才舉袖擦了擦額際的細汗,自疚道:“平生唯恨無妙手,不能醫(yī)盡天下人。”
藥童在他背后聽了,不服氣地說:“先生所著《外科本義》,被天下外科大夫引為經(jīng)典,先生這雙手若不算妙手,那全天下還有妙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