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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3 第221章 要活著的兒子

          太后因為懷著心事,并未留意他細微的神情變化,走到御座旁停住,疾言厲色:“皇帝對太子溺愛了十五年,如今還打算繼續下去么?他才這點年紀,就已強橫霸道得容不下幼弟,將來大權在握時,豈不是要禍起蕭墻!”

          皇帝氣息有些紊亂,勉強把話說平順:“母后未免……有些擔心過頭,賀霖……不至于。”

          太后說:“他不像你!我一直就覺得,他不像你,無論長相還是性情。長得倒是頗似幾分他娘,可性情卻自成一家。你對待弟弟如何,這些年母后都看在眼里,不管城兒心里如何不滿,母后都站在你這邊,始終不置一詞。因為母后知道,你斷不會害他。”

          在她說話間,皇帝逐漸緩過了那股勁,輕嘆:“可四弟不信朕。朕禁錮了他十年,摧毀了他最為重視的自由與征戰沙場的雄心壯志。他怨恨朕,也是情理之中。”

          “——你是替我擔了這份埋怨,母后心里清楚。”太后的語氣柔和了下來,伸手去撫摸皇帝放在御案上的拳頭。皇帝的拳頭緊了緊,似乎想收回去,但又松弛了。太后接著說,“當年大同險些兵變,我唯恐城兒被軍心挾持,干出糊涂事,也擔憂你疑心他、防備乃至制裁他,這才裝病,讓你召他回來侍疾的。”

          皇帝沉默片刻,道:“朕還記得母后當時說的那句話。記了十幾年。”

          太后點頭:“是,我說過——我不要一個死了的名垂青史的親王將軍,只要一個活著的兒子。

          “城兒十二歲跟隨先帝出征漠北,六年來歷經大小戰役無數,幾度險死還生,身上每添加一道傷痕,就像用刀尖在我心底也狠狠劃了一道。善泳者溺于水,自古至今,哪有一輩子的常勝將軍?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尸還,我有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涔涔,仿佛見他的每一面都是最后一面。這種折磨,我實在是無法忍受,才借著軍中嘩變的機會,讓你召他回來。”

          皇帝微微搖頭:“若非朕放心不下他手中的兵權,也不會強硬地將他圈在京城,所以不能說是替母后擔了這份埋怨,而是朕該當的。”

          太后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城兒雖然心里有怨氣,但還是個識大體、重大局的人,你們相安無事,就是母后最樂見的。可換作是太子呢?幼弟尚且牙牙學語,他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如此性情暴虐、心胸狹窄,非人君之德——皇帝,你好好考慮考慮。”

          考慮什么?是如何教誨太子,還是再斟酌國本,太后沒有明說。

          但皇帝聽出了言下之意,再度沉默。

          御案底下的蘇晏也聽明白了,太后對太子的不滿已經累計到相當的程度,哪怕二皇子還只是個天賦與性情尚且不得而知的幼童,也不能影響她心里天平的偏移。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令他詫然——圈著豫王不肯讓他領兵的原因,除了皇帝無可避免的戒備心,更多的竟然是因為太后的愛子之心!

          豫王因此始終怨恨著他的兄長,卻不知背后一錘定音者另有其人。

          而太后,這十年間眼看著豫王對皇帝諸多非議與挑釁,看著豫王尋花問柳浪蕩度日,卻始終不發一言解釋,究竟是因為要成全自己一個母慈子孝的人倫之樂;還是覺得既然是兒子,一個替母親擔責、一個使母親得償所愿,都是天經地義?

          與豫王喝酒時,蘇晏曾聽他隨口提過,說他一直以來就覺得母后偏愛皇兄,不知為何,皇兄卻覺得母后偏愛的是他。兩兄弟幼年時因此沒少爭過嘴。

          可從眼下的情形看,連蘇晏也有些迷糊了——太后真正心愛的,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