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第218章 欲戴皇冠必承
皇帝進而逼問:“他的遺言是什么?是不是在懇求:‘君命已行,萬勿禍及我親屬族人’?”
太子猛地后退一步,愀然變色:“父皇這是在——這是在審訊兒臣?!”
“真要是審訊你,按律交給刑、寺、院三司,他們若是不敢審,還有錦衣衛北鎮撫司,何必朕親自來問?”景隆帝深吸口氣,像是按捺著心中怒火,聲音低沉而威嚴,“朕來問你,是還把你當兒子!你卻來反問朕,是不把朕當君父了么?”
眾目睽睽之下,小爺挨了皇爺前所未有的嚴厲申飭,在場的內侍無不屏息低頭,把腰身心驚膽戰向后拱,就連錦衣衛們也眼露驚疑。
話說到這份上,太子只得跪地請罪,求父皇息怒。
皇帝嘆道:“賀霖啊賀霖,從小太傅們教你圣人之道,你卻對念書毫無興趣,就算拿起書冊,不是話本就是兵書。如今惡果終顯,沒學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倒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學了個十足十。”
“……父皇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早就知道先前關于兒臣殘暴不仁的謠言,是從哪里流出來的?不然何來的‘以彼之道’!”太子雙目圓睜,驚怒地反問,“父皇明知真相,卻不為兒臣主持公道,將流言者依律處置,反而任由他對兒臣明槍暗箭一道又一道地放?”
皇帝俯身,伸手捏住了太子的下頜:“你口中的‘他’是誰?你的弟弟?他還不到兩歲,你就這般容不下?‘刀口日亡天下’,好啊,書也沒有完全白讀,至少還知道前朝是如何覆滅的——”
前朝統治暴虐,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朝廷強征民夫修治黃河決口,結果民工挖河時,挖出了一個獨眼石人,身上刻著一句話:“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此讖謠一出,當即傳遍天下,百姓紛紛響應,涌現出好幾支起義隊伍,舉起了反抗朝廷的大旗。
事后有人考證,認為獨眼石人就是第一支起義軍的兩名首領埋下的,講究的是“天降異象,師出有名”,而天下百姓也都吃這一套。雖然這兩人所率起義軍并未成功,卻成為了朝代更迭的吹哨人。大銘太祖皇帝也因此從布衣微寒中崛起,平蕩亂世,最后一統天下。
歷史上無數前車之鑒,使得皇帝們對于讖謠與異象極為敏感,還有不少皇帝熱衷表彰與制造“祥瑞”,為的就是證明自己是順應天意的正統,行的是天道。
同樣的,對利用讖謠與異象挑動民心的勢力深惡痛絕——這就是建國初年,真空教被太祖皇帝下令取締,教主遭朝廷剿殺的原因之一。
太子從“前朝覆滅”四個字中,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知道此事觸及了皇帝最厭怒的那個點。他含淚大聲道:“兒臣沒有!他們用這種鬼蜮伎倆對付兒臣,兒臣即使再憤憤不平,也從不曾想過以牙還牙,因為這種伎倆兒臣同樣痛恨與不齒。父皇為何不信兒臣?”
說到最后,他眼中那顆搖搖欲墜的倔強的淚終于落下來,滴在皇帝的手指上。皇帝像被燙到似的皺了皺眉,收回手,語氣緩和了些:“既然你這么說了,朕給你個自澄清白的機會——你說這件事是真空教所為,那就把罪魁禍首綁到朕面前來,一問便知真相。”
緝捕真空教主?天下之大,蕓蕓眾生,人在何處?太子在極短暫的錯愕后,從眼中放出堅定而銳利的光彩,鏗然道:“兒臣愿擔此重任,必不叫父皇失望!”
“別說得好像朕委以重任似的,你在朕這里可還沒洗清嫌疑。”皇帝潑了他一盆涼水,“昭兒那邊,為了避嫌你就不要再去見他了。今天這事傳開之后,朝野內外必有對他不利的流言,你要想辦法去制止,倘若任由流言蔓延,朕就默認是你的授意——”
太子心里難受極了,卻不得不接受這苛刻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