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后的懿旨傳不到燕南，獨立藩的青樓女子，應(yīng)當(dāng)對她沒這份感激才對。

    “……那時候我還在盛都……剛剛在一座閣子里展露頭角，眼看就要拿到銀錢救我那重病的老娘，結(jié)果忽然傳來太后的懿旨，當(dāng)下就有樓子里嫉妒我的人，告了我的歪狀，讓她衙門里的相好先來給我黥面……”柳嬋兒對鐵慈一笑，“您救了我，也救了我老娘，后來我離開了盛都，我娘能在燕南壽終正寢，都是托您的福。”

    鐵慈想其實也可以不記得的，更不必拿命來還。這許多年過去了，也不是專門施恩于她，便是盛都那許多青樓女子，現(xiàn)如今也未必誰都記得。

    總有種人，情義當(dāng)先。

    “……阿筠其實也是我的恩人……當(dāng)年初來燕南，沒少受排擠，都是阿筠捧我，保護(hù)莪，我才有今天，他想讓我退出青樓，我說我想繼續(xù)跳舞，他也依了我，其實他是個很好的人……”柳嬋兒趴在游筠腿上，抬眼看著他低垂的臉，露出一絲慘淡的笑意，“……恩，要報，情，也得還。龐大人來找我的時候，我想過了……如果他真的……我便陪他一起便是了……”

    她微微抬起臉，看著鐵慈，“……還有這個孩子，求殿下，看在我這微功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這孩子托生在我腹中，可憐……”

    鐵慈閉了閉眼。

    她算是明白了。

    柳嬋兒選擇報恩，選擇背叛愛人，歸根結(jié)底是想為游衛(wèi)南尋個出路。

    否則游衛(wèi)南也是游筠之子，游筠的大逆之罪，是要誅九族的。

    柳嬋兒為兒子不甘，代嫡子承受風(fēng)雨和暗殺，沒享受過一日真正的父愛，到頭來還要陪著一起沉淪。

    或許，她因此，也是對游筠有怨，所以寧可陪著一起死，也要保住游衛(wèi)南。

    這世上，情義恩義難全的時候，如果不能用卑劣手段來平衡，那就只能用命了。

    游衛(wèi)南跪坐在父母身側(cè)，深深垂著頭，一直沒有說話。

    柳嬋兒氣息漸漸弱了。

    她最后抬手，伸向游衛(wèi)南耳畔，似乎還不放棄執(zhí)念，想要替他把鬢邊亂發(fā)整理好。

    畢竟過往那么多年，她倚在醉雪閣二樓，總是能看見自己的兒子寶馬香車，隨從如云，風(fēng)度翩翩地走過人群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