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抖著銅鈴，念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魂歸地府！”可鈴聲剛響，翠蓮指甲一揮，銅鈴“咔”地?cái)嗔耍粼诘厣稀Ｋ赖酶欤吐暫埃骸袄伞€俺郎……”九叔退到河邊，掏出一捆黃符，蘸了血畫滿咒文，喝道：“三清在上，魂散九幽！”他扔出黃符，符紙燃起紅光，炸開一圈火光，婚轎們退后幾步，可翠蓮沒停，指甲刺向九叔，硬把他胳膊抓出一道口子，血淌了一地。

    九叔喘著粗氣，喊道：“翠蓮，你要李二狗，貧道幫你找，莫害無辜！”可翠蓮沒聽，眼珠子綠光更亮，低聲說：“郎不來……你們陪俺……”她的身影一晃，婚轎從水里浮上來，轎簾掀開，黑影們爬向岸邊，指甲“咔咔”伸長，像要抓穿地面。九叔嚇得退到樹邊，黑氣裹住他，像要吞了他。

    九叔癱坐在地上，指縫間滲出的黑血在月光下泛著油光。他盯著水面殘留的漩渦，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教的"；問陰術(shù)"；——那是要折陽壽的法子。煤油燈忽地爆出三寸高的綠焰，映得岸邊蘆葦蕩里飄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鬼火。

    "；得去亂葬崗?fù)谌昵暗暮显峁住?#34；九叔往褡褳里塞了半截犀角香，連夜敲開李二狗家的門。那后生縮在炕角，脖頸上已浮出青黑色的指痕。九叔劈手奪過他懷里的繡花鞋，鞋底針腳分明是翠蓮的手藝，卻用紅線繡著生辰八字——竟是李二狗的。

    雞叫三遍時，九叔在河神廟后挖出半朽的柏木棺。撬開棺蓋的剎那，腐土里騰起紫霧——棺內(nèi)整整齊齊碼著兩具白骨，腕骨上纏著褪色的紅綢。李二狗突然跪倒在地，從懷里掏出把生銹的同心鎖："；那年俺沒逃，是被張老漢打斷了腿......翠蓮的豬籠，是俺親手編的......"；

    子夜的黑水河翻起丈高的浪頭，九叔將兩具尸骨擺在褪色的花轎上。犀角香燃起的青煙里，翠蓮的嫁衣正一寸寸褪去血色。當(dāng)李二狗的魂魄從河底淤泥中浮現(xiàn)時，九叔割破掌心，用血在轎簾上畫了道往生符。

    "；禮成——"；隨著老道沙啞的喝聲，三十六個紙?jiān)南材飶撵F中飄來。河面突然浮起千百盞蓮花燈，每盞燈芯都跳動著翠蓮生前的笑靨。那頂浸血的花轎漸漸化作青煙，纏著紅綢的白骨沉入河心最深處。

    天光大亮?xí)r，九叔的頭發(fā)白了大半。后來村里人說，每逢清明河面會浮起雙魚紋的漣漪，倒是再沒人見過紅轎子。只有李二狗墳頭的柳樹長得格外茂盛，樹根緊緊纏著下游三里的無名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