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陰鑼索命
靠山屯的夜黑得像潑了墨,風刮得樹枝亂晃,影子在月光下扭成一團,像一群鬼魂跳大神。李老六裹著件破棉襖,棉花從袖口鉆出來,提著盞煤油燈,晃晃悠悠往村西頭走。燈火被風吹得一跳一跳,發出“吱吱”的怪響,像有人在耳邊嘀咕啥。他心里發毛,嘴里卻硬氣:“怕啥?我老六啥場面沒見過!”
村西頭住著葉聽風,六十多歲,更夫出身,瘦得像根竹竿,眼窩深得能裝下雞蛋,眼珠子卻賊亮。李老六“咚咚”敲門,扯嗓子喊:“葉大爺,開門吶!我老六來啦!”門吱吱呀呀開了條縫,葉聽風探出腦袋,皺眉問:“大半夜的,你瞎晃悠啥?”
李老六咧嘴一笑,搓著手說:“葉大爺,聽說你年輕時撞過不少邪乎事兒,給我講一個唄!越嚇人越好,帶勁兒!”葉聽風沒吭聲,瞅了眼窗外,霧氣跟白毛似的爬上來,在玻璃上蹭來蹭去。他關上門,坐到炕沿上,手里捏著把銅鑼,低聲說:“你膽兒不小啊。那我講個真事兒,三十年前的,叫《陰鑼索命》。我打更時,銅鑼深夜自鳴,嚇得我七竅流血,差點兒沒命。”
李老六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忙說:“哎呀,這夠味兒!快講,我聽著呢!”葉聽風盯著燈火,聲音低得像從地縫里鉆出來:“那年我三十出頭,剛當上更夫。村里規矩,夜里打更,提醒防火防盜。我提著銅鑼,邊走邊敲,嘴里念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可那天晚上,事情不對勁了。”
“那是個冷得要命的冬夜。”葉聽風瞇著眼,像陷進了回憶,“月亮慘白,照得村子像蒙了層霜,地上踩一腳都嘎吱響。我裹著狗皮襖,提著銅鑼,走在村東頭的土路上。敲一下,喊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燭!’聲音在夜里傳得老遠,回聲跟鬼叫似的。”
“走到半道上,銅鑼突然自己響了。”葉聽風頓了頓,聲音壓低,“‘咣——’一聲,尖得像針扎耳朵。我嚇得一哆嗦,手一松,鑼差點兒摔地上。我站住,喘著氣,四下瞅。啥也沒有,黑乎乎一片,風都停了,靜得讓人發慌。”
“我心想,啥玩意兒?風吹的?”葉聽風自嘲地笑笑,“我拍拍胸口,壯著膽子說:‘別自己嚇自己,沒啥事兒!’說完,又敲了一下。可剛敲完,銅鑼又響了,‘咣咣’兩聲,像有人搶著敲。我火了,喊:‘誰呀?別裝神弄鬼,出來!’”
“沒人應。”葉聽風的聲音抖起來,“風突然刮起來了,‘嗚嗚’的,像個女人在哭。我抬頭一看,樹影在月光下扭來扭去,如同一群鬼影子圍著我跳。我腿有點軟,嘴里嘀咕:‘邪乎了,咋整?’可更夫的活兒不能撂,我咬咬牙,繼續走。”
“可走著走著,我發現不對勁。”葉聽風皺起眉,“村東頭到村西頭,平時一刻鐘就到了。那晚我走了半個鐘頭,老在原地轉。抬頭一看,村口的大槐樹還在眼前,黑乎乎的,像個大鬼杵在那兒。我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喊:‘啥路數?別跟我玩兒這套!’”
“沒人答。”葉聽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壯著膽子,往前跑了幾步,又停下。還是那棵槐樹。我明白了,鬼打墻了。聽說過這玩意兒,沒想到真撞上了。我站住,喘著粗氣,喊:‘哪路大仙?我葉聽風就是個打更的,沒惹過誰!’”
“話剛落,風更大了。”葉聽風的聲音低得像耳語,“樹葉子嘩嘩響,像有人在笑。突然,眼前冒出個白影,飄在半空,穿一身白衣,臉白得像刷了漿糊,眼窩里流著血淚。我嚇得魂兒都飛了,結巴道:‘你……你是啥?’”
白影飄近了,低聲說:“你打擾了我的安寧。”聲音冷得像冰碴子掉進脖子里。葉聽風腿一軟,忙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敲個鑼!”白影冷笑:“你的銅鑼吵醒了我,我睡了百年,你得賠我。”葉聽風嚇得一屁股坐地上,喊:“大仙,我錯了!我再也不敲了!”白影搖頭:“晚了,你的命,我要了。”
“我爬起來就跑!”葉聽風的聲音急促起來,“邊跑邊喊:‘救命啊!誰來救我!’可村里靜得像死了一樣,沒人應。白影跟在后頭,飄得快,嘴里念著咒語,尖得像貓抓墻。我回頭一看,她離我不到兩步,血淚滴在地上,‘啪啪’響,像敲小鼓。”
“我跑得喘不上氣,喊:‘大仙,饒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葉聽風喘著粗氣,像又跑了一遍,“白影冷笑:‘你吵了我百年清夢,憑啥饒你?’我急了,說:‘我給你燒紙!我天天給你磕頭!’她不吭聲,就追。我慌了神,腳下一絆,摔了個狗吃屎。”
“爬起來一看,她就在我跟前。”葉聽風的聲音顫抖,“那張臉近了才看清,眼窩空空的,血淚淌下來,嘴咧著,像在笑。我嚇得喊:‘別過來!’她伸出手,指甲長得像刀子,說:‘你的血,歸我了。’我一滾,躲開,撒腿往村口跑。”
“我跑到大槐樹下,她突然停了。”葉聽風松了口氣,“我回頭一看,她站在槐樹外,瞪著我,不敢靠近。我喘著氣,才想起來,槐樹下有個土地廟,破得要命,可好歹是個神龕。我撲進廟里,喊:‘土地爺救我!’白影在外面徘徊,低聲說:‘你逃不掉,早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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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縮在廟里,抖得跟篩糠似的。”葉聽風的聲音帶著哭腔,“廟里就一個土地爺泥像,眼珠子黑漆漆的,盯著我。嘴角還掛著笑,怪瘆人的。我抱著膝蓋,嘴里念:‘土地爺保佑,土地爺保佑!’外頭風聲‘嗚嗚’響,白影繞著廟轉,念咒的聲音鉆進耳朵,像針扎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