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端過酒到跟前，卻不喝，而是深吸一口氣，聞了又聞，復又擱下。“我長到這么大，就喝過一次而已。要說行家，只是對著這香來的。”

    江無畏掩飾不住自己的失望，但是又舍不下她后面的半句話，便考她：“哦？那你說說看，這香是怎么來的？”

    青鸞閉上眼，仿佛老僧入定。半響后開口，字字端正道：“我不諳釀酒之道，但是大抵來說，最要緊的就是水、谷物兩樣最要緊。谷物我不敢說，但這酒中的菊花香味清雅濃郁，卻是因為當年釀酒時用的是新采菊花蒸釀之后的花露。千千萬萬朵的鮮花，滴下來的露水，與谷物發酵和融，才有了而今擺在我們跟前的美酒。所以，經年不散，且越陳越香。”

    “所以，歲月不欺你我。”

    江無畏抬手，將自己那杯一飲而盡，而后微笑道：“青鸞，我知道你讓我去問蕭宏宮中美玉的事情，便是要查長公主——對不對？”

    青鸞輕輕點頭，對江無畏，她似乎并不存在多少的戒心。因為她與她都知道，若想在對方跟前粉飾自己，掩蓋用意，不用多久就會被拆穿，到時候，難看的還是自己。

    但有些事情青鸞沒辦法跟她直說，還好江無畏自小在人堆里打滾，知道分寸，當下只是道：“那就真是巧了，我也要對付長公主，咱們兩居然是一道的。”

    青鸞不知道這份恩怨的由來，但江無畏不說，她也不問，只是提醒她：“我要查長公主府里那些美玉不假，但是，以她現下的身份，你我都惹不起她。所以，這事只能悄悄來辦，就連臨川王，最好也不要讓他察覺。”

    江無畏又喝了一杯酒，才開口：“孩子沒娘，說來話長，我跟蕭玉姚之間的恩怨，就是從蕭宏身上開始的。”

    原來當初江無畏還心儀汪靜楓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初張風月旗的歌姬。九音宮人才濟濟，便是她相貌拔尖些，天資也不錯，但是終究離一宮主位還有遙不可及的距離。

    “那回上元節，內府要在九音宮挑選三名歌姬進宮獻藝，汪靜楓那時候還不是二總管，可是他仍竭力舉薦我。于是我入選，卻好死不死的在宮宴上遇見蕭宏。他賞我一塊玉佩，讓我擇日去他府上再唱。我覺得他不像盆好菜，當然不愿意。可是沒想到蕭玉姚卻非讓我給他敬酒，不容我拒絕，還把我另外兩個姐妹來做要挾。我沒法子，就跟蕭宏喝了幾杯——后來，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睡的畜生就是他。哼哼，后來的事情也不必說了，我就一步步走到了現在這樣的田地。所以，蕭玉姚這個害人精，只要我活著一天，我都不會放過她。”

    青鸞心中的感想很是復雜，其實之前她就看出來了，江無畏從頭到尾，心里癡愛的那個人，都還是汪靜楓。可是因為長公主這么一橫插手，所以她就連那點念想也化為烏有了。可是，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么長公主非要把她推給蕭宏呢？

    “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蕭宏從來不在我跟前提她這個侄女，每次一提起就岔開話題。嘖嘖，這兩叔侄女，好像不是叔侄而是相好一樣——”

    江無畏話一出口，青鸞跟她都不禁相顧失色。然后她主動描補：“我瞎說的，真要是這樣，那天下人都要笑死了。”

    青鸞卻愣了一會，才搖頭：“我一開始也不敢信，但是，要不是這樣的話，怎么解釋呢？”

    怎么解釋為什么長公主府里有那么多跟她食邑不相符的玉器？怎么解釋她為什么非要把江無畏安排給蕭宏做愛姬？怎么解釋長公主為什么對殷駙馬視如糞土——

    “無畏，你可知道，你長得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