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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云鏡

          皇帝這才訝異望了他一眼,卻見他也正毫不避諱地盯著自己,那雙眸子,突然沒有了往日的光采,黯沉沉一片。正是緣此,卻變得如幽潭深淵一般,再也看不出那下面究竟藏匿著什么東西。

          那是自己常日看人的模樣,而他是幾時學會的?皇帝遲疑了片刻,終是移開目光,而后默默垂下了頭來,隔了半晌,才低低答了一聲:“好,朕應承你。”

          “若在宮中,今夜應是闔宮娘娘們帶著我們一起為貴嬪放燈祈福的日子。只是咱們人雖不在,但于貴嬪而言,多年的情分還是有的。所以,今夜這燈要送,香捻也要燃——還需我們親自來,不假手他人。總歸是最后一程,我想貴嬪在天有知,也不會在怪我不曾特地回京為她守制了。”

          因王沅溪病中,蕭繹又終日忙碌的不見人影,掌珠這兩日操心之余也有些春思內熱乏力之狀。青鸞便開了梔子百花香用以祛除室內春潮,又佐以紅豆珍珠湯內服調養,這日晨起因見精神好了許多,掌珠洗漱之后便令上下齋戒,到了午后起來再讓人燒了熱香湯沐浴更衣。

          青鸞便料想到她要作甚,不過于王府中祭拜丁貴嬪,此舉不說合宜也不能說有此先例,但終究不曾勸阻,只是親自去督辦了蓮燈及香捻,并在燈底用朱砂筆描上頌禱的經文和日期,又讓人提前將府中水榭附近的閑雜人等清場。

          而湊巧,徐曼也在此日趕到荊州。她在江無畏去后無處容身,又遭朝廷三司發榜緝捕,幸而青鸞提前將其送至京郊一處別院中,這才風平浪靜的度過了那幾個月難熬的時日。而今她按青鸞所叮囑的,手持名帖登門求見。

          青鸞早前便與掌珠通過氣,因荊州遠離建康,徐曼的身份便不再那么顯眼。只是為了穩重起見,還是另外給她安排了一個身份,至此,徐曼更名為云鏡,佩劍隨侍掌珠身側,以策其安穩為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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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鏡入府之事,旁人并不知曉其中內情,但金萱曾與她有過幾次照面,卻是十分驚訝。

          而青鸞事先早跟她再三叮囑過,此事不可與任何人道起。便是迦南,也不能透露半分。

          于是金萱便問她:“姑姑,我知道你一向算無遺漏,但此人一則并非我族血脈,二則她武藝高強,又十分氣盛。我怕將來,我們會掣肘不住她,反倒讓她成為一個隱患。”

          青鸞難得嘉許的看著金萱,頷首贊道:“嗯,你說的不錯,這兩樣缺陷,的確是十分致命。不過,她曾經在宮中大火當夜救過王妃和我的性命,所以我相信,她是個好人。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說,我也認同。但她身上有一半南朝人的血統,所以并非完全的異類。至于掣肘——金萱,你和迦南都是徐府的家生子,忠誠自不必有任何質疑。但我,卻是新近來府,于我而言,真正的掣肘,不是我的家人父母都與主家榮辱與共,而是我甘愿為主子竭盡全力,死而后己。你說呢?”

          聽她如此為云鏡辯白,金萱便稍稍皺眉沉思了片刻。于她而言,此生最大的信念與榮耀,亦是秉持著一顆對掌珠的忠誠之心,穩立于湘東王府之中,成為大侍女之后再循步向上,往后的升遷在她的能力之內,幾乎都可判見。

          于尋常家生子的奴婢而言,她已然屬于十分幸運的那種人。更多人,與她一道出生的奴婢之女,是沒有機會接近尊貴的主子的,她們大半都是終身操持賤役,更遑論如她這般,能在掌珠面前還有幾分情面。

          但相較于半道殺出來的青鸞,她那從前十幾年的相伴之情,又再也算不得什么。究其原因,不過是短短的幾個字,簡單,卻又難以逾越。

          那便是,眼力,謀略,心機,與格局。

          于是在思索片刻之后,金萱便放棄了自己的質疑,只是在臨退出前輕聲道:“姑姑放心,云鏡的身份我絕不會對第二個人提及。不過迦南如今在外庫房那邊當值,也是十分辛勞,能否請姑姑給點情面,再給她撥兩三個人手過去襄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