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書院休假，荀公子就應該回家多陪陪父母，怎么能來這里做粗活？”徐虎顯然帶著逐客之意。

“父母自然是要陪的，但我爹娘說，也該多陪陪秀姑才是。”荀安看上去好脾氣，但每一句都在反駁，趕都趕不走的樣子。

徐虎碰了個軟釘子，還不死心，等吃好了，又囑咐女兒：“東西趕緊拿回去，姑娘家家的，大晚上別在路上瞎逛，還有荀公子也趕緊回去吧，晚上還跟個姑娘在一起，怕是要壞了荀公子的名聲。”

他倒是不擔心自家閨女的名聲？

顧亦寧聽得有些好奇，等兩個年輕人走了，這才問了一句：“徐師傅，為什么不同意秀姑和荀安在一起？”

徐虎趕緊恭恭敬敬地行禮：“啟稟王妃，不是小人不同意秀姑跟荀公子在一起，而是……我家秀姑著實是配不上荀公子。”

配不上？

“荀洪看不上你？”

“荀里正是個很正直的人，他對誰都很好，以前在京都，還接濟過我。”徐虎趕緊解釋。

“那……徐師傅為何不同意？”

徐虎嘆口氣：“王妃，實不相瞞，當年小人在京都也是跟荀里正一起做了點小生意的，結果呢，人家現在榮歸故里了，我卻還是個干苦力活的，更何況，我還……”

在京都一起做小生意？

顧亦寧忽然想到荀洪口中那個遇到大赦天下沒有坐幾天牢的朋友，這個徐虎，不會就是……

“當年啊，小人是給大戶人家修馬車的，很很多有權有勢又有錢的人家都認識，以為自己遇到了什么機遇，心氣兒就高了一些，還想偷摸著去分人家手上的一杯羹，結果被人說是偷東西的賊……”

果然是他。

大概是干了一天的活，顧亦寧這個王妃也穿了一整日的粗布衣衫，和他們一起聊天一起吃喝，徐虎的戒心也放下了一些，于是話就多了幾句。

“王妃，小人是不是說多了，您要是不愛聽，小人就不說了。”徐虎覺得自己說得多了，低頭準備干活。

顧亦寧笑道：“沒事，嘮嘮家常，干活才不那么枯燥，我看秀姑是個好姑娘，既然荀里正一家子也都挺好相處的，徐師傅你就隨便孩子們喜歡就好了，沒必要非得阻止。”

徐虎嘆氣：“小人也知道我家秀兒是好孩子，荀公子也是好孩子，可是我就怕啊，秀兒要真是嫁了荀公子，到時候鎮上的人說咱們家攀高枝，又怕將來真的在婆家受了委屈我這個當爹的護不住她，荀里正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但他已經幫過我很多次，荀公子人才樣貌都是一流，也許將來會進京考個進士，王妃您看我家秀姑這粗手大腳的，哪里像個官太太，到時候怕是少不得被人奚落笑話。”

到底當年是在大戶人家干過活的，大概見過的場面也多了，所以考慮得也長遠，有這些顧慮其實也是正常的。

顧亦寧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如何解開這個結，她總不能以王妃的身份直接給他們保媒吧？

再說了，這是兩個人感情的問題，在一起的時候確實千好萬好，可沒有躺進棺材之前，誰都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

她只見過秀姑兩次，見過荀安一次，沒有深入了解，也不好隨便插手。

于是她只好勸解道：“徐師傅，這人啊就是這樣，家里人越是反對呢，就越是要在一起，不如你就將你考慮的這一切都告訴秀姑，如果面對將來的這些風險她愿意去賭一賭，那不如就讓她試一試，當最大的阻力消失的時候，有些感情也會消失。”

兩個人擰在一起對抗一個人的時候，那份感情是最最牢不可破的。

可是當阻力消失，兩個人都閑來無事的時候，卻也是最考驗感情的時候。

古往今來，人性都是一樣的。

“這樣……真的行嗎？”徐虎有些猶豫。

“我看他們也不急著成親，不如你就給他們定個期限，好好相處一年半載，如實還沒分開，就確定他們真的情比金堅，這樣總比你們父女感情破裂強吧？”

徐虎見顧亦寧說得有幾分道理，當下點點頭：“那就聽王妃的試試，年輕人，又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難免被感情沖昏了頭，等冷靜下來，也許就會發現，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就是這個意思。”這老頭雖然有些老頑固，顧慮也多，倒也算是一點就透。

所以他即使被人污蔑偷東西，倒也不算是一蹶不振，依然還是靠著自己的手藝把女兒帶大了。

說實話，他的那些顧慮，其實也是正常的。

畢竟對于他來說，荀里正這樣的人家，確實是他們有些高攀不起的，即使人家真的不在意，也會考慮到將來萬一人家變了心，他想救女兒出火坑，怕是都沒有那個能力。

可是低嫁就一定是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