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救援隊伍并不能這么快趕到,甚至還有余震的危機。

可賀廷衍顧不得那么多,他跪在鋼筋廢土之間,用雙手一點一點去刨開二層的泥沙。

賀家的別墅已經坍塌得不成樣子了,大片大片的墻體裸露在外,阻擋他的進程。

林清和站在不遠處的平地上,肩上披了件外套,臉色有些發白。

廷衍,別刨了,還是等專業救援吧,好危險。

這話卻全然被賀廷衍拋之腦后,他的手指已經鮮血淋漓,指甲蓋甚至都被掀翻了。

可他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固執地去挖那堆滿的砂礫。

見勸不動他,林清和慢慢閉上了嘴,眼中卻仍有震驚。

在聽到孟如期還在別墅里的那一刻,賀廷衍毫不猶豫地跑回了賀家。

她只得穿著婚紗慢慢趕回來,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賀廷衍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腳下這一塊厚重的水泥板。

他用手扶著邊緣往上扛,青筋暴起,牙關咬得極緊,用盡全身力氣將那石板抬了起來,隨即推向另一邊。

就是這里,孟如期住著的客房,在別墅最邊緣的地方,也是受災最嚴重的區域。

他還要繼續往下挖,卻在看到淡紫色信紙的那一刻頓住了動作。

那是那天,他從林清和手中搶下來的,孟如期為他而寫的情書。

手上滿是鮮血,賀廷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一點疼痛,他輕輕蹭干凈了自己的手,將那在災難中殘存下來的信紙撿了起來。

少女的字跡娟秀,看上去寫得很小心,通篇一個錯字都沒有,應該是寫了許多遍。

他的目光掠過大段大段筆墨,落在最后一行上。

【我不想再叫你小叔了,賀廷衍,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的愛很幼稚,像小鳥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它認定的雛鳥情節。】

【可是我反復摸過我的心,每一次都在為你的接近而歡喜雀躍、怦怦直跳,它不會騙我。】

【我是真的、真的想做你的新娘,想一輩子聽你在我的枕邊為我講睡前故事。】

【賀廷衍,我愛你。】

一滴水漬突然掉落在揉皺的信紙上,賀廷衍抬了抬頭,天空并沒有下雨。

他驚覺那是自己的眼淚。

那天他將情書丟進垃圾桶,待到夜深人靜后,又被孟如期悄悄撿起,抻平,好好安放著。

是她珍而重之的初戀。

他突然不敢再繼續往下挖了,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聽見一句求救,一點孟如期可能存活的生息。

可那個小姑娘很怕黑、很膽小。

如果放任她躺在廢墟里,她恐怕又要做噩夢了。

賀廷衍弓著背,繼續刨著沙石。

直到手掌心傷痕累累,血肉模糊時,他看見了她的衣角。

干凈的白色早就被鮮血染紅了,孟如期蜷縮著,若不是額角黑洞洞的窟窿和滿身的血色,她好像陷入了一場漫長的睡眠。

賀廷衍的動作頓住了,長久地、安靜地凝視著那瘦弱的身體。

他跪在那里,好似一座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