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宛若晴天霹靂,轟然炸響在賀廷衍耳側的,是孟如期十八歲的心愿。

他猛地站起身,酒水盡數潑灑在了昂貴的西裝上,心臟狂跳、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可他除了憤怒,什么都不能表現。

這是故人的孤女,是他親手養大的玫瑰,若是他下手采擷,無論是倫理道德還是世俗眼光,沒有一個是孟如期能承擔得起的。

他說出那樣傷人的拒絕,看到孟如期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和慘白的唇色,心底的痛楚難以平息。

這一去就是四年。

如果,賀廷衍有些茫然地想,如果早知今日,他還會那樣嚴苛地拒絕孟如期嗎

他還會覺得她幼稚、愚笨、不可理喻嗎

那蒼白的、失去生息的尸體就躺在他的臂彎,淚水像是雨點一樣落在孟如期的臉頰上,賀廷衍發著抖,彎下腰。

一個吻跨越了四年光陰,輕輕地落在她的頰邊。

他終于是無法忍受,匍匐在尸體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賀家是最快一批在災后重建起來的,畢竟家大業大,本市的損失算不得什么。

只是賀廷衍的靈魂,卻像是始終沒從那場地震中走出來。

新公司的建址在隔壁一個沒有受災的城市,賀家積累多年,很快又順利運轉了起來。

因此賀廷衍時常拋下所有事務,獨自趕往那個傷痕累累的城市,看著施工段一點點清空賀家原址上的廢墟。

賀總,有人找到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在泥土堆里找到一個手機,還有一些東西,您還要嗎

……給我吧。

賀廷衍的嗓子很啞,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接過工人手中的箱子,一眼就認出里面是孟如期的東西。

興許是因為物件很小,并沒有在地震中受到損害,他打開手機,看著壁紙上女孩燦爛的笑臉,眼眶慢慢地泛紅了。

鬼使神差地,他試了試密碼。

果然是他的生日。

那一瞬間賀廷衍感到了巨大的空洞,心臟仿佛破碎了般漏了一個極大的洞窟,正往里灌著冰冷的風。

他顫抖著手覆上屏幕上的臉頰,淚水一滴滴落了下來。

孟如期的手機并沒有太多應用,偶爾還能接到幾條短信,卻都是運營商或是廣告。

賀廷衍點開短信,想知道這四年來她交過什么好友,卻愕然發現列表空無一人。

寂寞的四年在他眼前展開,一覽無余。

當時他不顧孟如期的抗拒,堅決把她送出國外,也是因為覺得她可以適應那兒的環境。

她可以交到很多朋友,看到更廣闊的天地。

可孟如期一個朋友也沒有。

她踽踽獨行,伶仃地走在一條自己全然不愿意的道路上,就這么郁郁磋磨過了四年時間。

而發件箱里,每一封都是傳給他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