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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 第 91 章

          韋訓道:“催吐方是針對中毒最基礎的處理,原理就是趕緊讓人把服下的毒素吐出來,假如你真的中了毒,按照這方子吃也沒有大錯。只是君臣佐使頭重腳輕,藥性太猛,服藥后劇烈嘔吐,需要有人精心照料,不斷用鹽湯、漿水補上,否則脫水后昏迷不醒,想灌水也灌不進去了。”

          韋訓回想當時把她從陵寢地宮中掘出來,眼眶深陷手足濕冷,確實是嚴重脫水的癥狀,而不是臉色青黑的中毒之相,要不是身體底子好,挺不到他開棺就早被無常收走了。自己抱著她以內力續命,推拿咽喉穴位慢慢飼喂熱湯漿水,才把人從閻王手里偷了回來。

          聽了韋訓的判斷,楊行簡暗暗心驚,他從刺客手中拿到這張藥方,重新抄錄后拿給長安名醫過目,結論跟他說得大差不離,此人雖是江湖草莽,見識卻不可小覷。

          “盧頌之死前被切成人彘,只承認在御醫人選上做了手腳,但始終不肯承認向您投毒,臣調查至此,線索就斷了。又打聽到安化門‘珠兒’的傳聞,便追著您這邊的消息,離開了長安。”

          楊行簡喝了口茶潤喉,繼續道:“臣至今未解的是,就算周明志這個學生的方子馬虎了些,畢竟算得上對癥,公主身邊奴婢環繞,怎么會沒人照顧,任您拖延到昏迷假死的地步?”

          韋訓道:“她身邊那些人可不僅僅是被陪葬了,都是受了酷刑才遭處決。或許是御醫診斷為投毒,皇帝就立刻抓了這些人拷打逼問,反而把她晾在空里了。”

          楊行簡流露出不忍的表情,道:“可就算把熟悉的宮人拘押,難道沒指派新人來服侍?”

          時隔兩個多月,寶珠第一次聽到自己親近的女官、奶娘、婢女生前的下場,臉色慘白,淚水唰得一下奔涌而出。

          她啞著嗓子,推測道:“近四十人被禁衛拘捕,有些人說不定血濺當場,御醫們肯定慌了神,沒留下如何照顧的詳細醫囑。新指派來伺候的宮人膽戰心驚,跟我也不熟,倘若再錯了一星半點,同樣是殺身滅族之禍,人心惶惶之下,什么都不做才是上策。”

          本是身受天恩盛寵的公主,卻因為人性使然,服下新手開的虎狼藥后無人照顧,硬是被拖到假死昏迷。皇帝服丹后脾氣暴躁易怒,還沒見真相就遷怒眾人,倘若留下一兩個從小跟著的親近婢女在身邊,起碼能讓她有口水喝。

          有人心懷鬼胎,有人敷衍塞責,有人茍全保命,意外巧合交織在一起,導致了“公主之死”的必然。

          楊行簡聽了寶珠的推論,認為很是合理,感慨道:“從上到下,但凡有一個活人恪盡職守,也到不了這般地步。可惜這一場禍事的起源,恐怕再難查明了。”

          盧頌之已經伏誅,可寶珠依然覺得迷霧重重。

          就算因為連續意外被拖到假死,只要停靈時間足夠久,終會有人起疑,再來一個御醫診脈就能發現的事,為何那么倉促將她下葬?死后魌頭蓋臉、咒符壓身,又是什么道理?

          半晌之后,她擦了擦眼睛,問:“這刺客的手段也太酷烈了些,你是怎么雇傭到的?”

          楊行簡說:“既是公主詢問,臣就不隱瞞了,是韶王在長安的眼線幫忙聯系的,據說是關中最厲害的刺客首領。而且……”

          他咳嗽了一聲,兩眼放光,以講述志怪的獵奇口吻道:“聽說是個女人!一個漂亮的鮮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