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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 第 168 章

          她穿一身陳舊的素麻破裙,頭發上僅插著一根骨簪,唯有懷里的琵琶瞧著是件值錢的物件。深夜之中孤身在街巷游蕩,只可能是游女。

          女郎停在芳菲館院門前,哀哀戚戚地對龜公說:“阿郎,節氣一過,夜涼生露,流離街頭有些冷了??煞褡屌M屋過夜呢?奴擅彈琵琶,也能唱上兩句助興?!?br/>
          游女為了求生,自求進入教坊內也是常有的事。那龜公瞧她身材窈窕,面容甚美,依稀是個鮮卑女子,便動了幾分心思。然而挑起燈籠仔細一瞧,卻見她眉眼間歲月留痕,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游女,便毫不客氣地罵道:

          “我們芳菲館可不要年老色衰的野雞,快滾!”

          那游女絲毫不惱,笑著道:“讓奴進去喝杯酒,暖暖身子也好?!闭f著便自行往院中走去。

          龜公上前阻攔,卻見她身形一晃,腳不點地邁進門檻,手碰不著她一片衣角,行動如鬼怪一般。那龜公急眼了,怕掃了庭院里玩月客人的興致,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揚手打去,想扇她一個耳光。

          那游女伸出二指,指縫之間似乎夾著一張柳葉般的銀片,朝他豎著輕輕一劃,那龜公只覺像喝了一口冰酒,由胸口至小腹一線冰涼,接著滾熱的肚腸就從腹中翻了出來。

          這一下事發突然,他不敢置信,抱著自己的腸子,背靠著門框跌坐在地,嘴里咿咿嗚嗚的不成句。

          庭院里頓時亂成一團,尖叫驚呼之聲連連,不知這女子是人是鬼。誰也沒看清她干了什么,只隱約見到纖手一指,那龜公就被開膛破肚了。因她就站在門口,無人敢逃,有的鉆進桌下,有的躲在廊柱后。

          拓跋三娘嬌聲笑道:“別怕呀,掉出來的東西塞回去,找個針線熟練的人縫上,不就完好如初了?”

          接著又道:“今日老娘不是上門尋仇,所以不打算多造殺孽。將新進來的雛兒全都叫出來讓我瞧一瞧?!?br/>
          她這話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地傳遍整座芳菲館,院子里的妓女們嚇得渾身哆嗦。拓跋三娘道:“不要梳了頭、開了臉能陪客的,要剛進來的新貨,還沒打服的,你們一般關在地窖里磋磨?!?br/>
          她余光瞥見一名插金戴銀的老嫗,弓著背踮著腳正要往屋中躲避,身形一晃追到身后,將老嫗推倒在地,坐在她身上。

          拓跋三娘熟知娼門中事,知道這老嫗就是主持教坊的鴇母,買來的女孩兒都由她打罵教養,因此毫不留情,扯起一根人筋琵琶弦繃在老嫗頸上,指尖一撥,人筋便割入肉里。

          她盤腿坐在鴇母身上,一邊弄弦,一邊如怨如訴地唱道:“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咳咳咳……來煎人壽!”

          歌聲悵恨凄厲,只唱了幾句,便覺得肺腑滯澀,氣提不上來,咳嗽連連。月色之下,這名鬼氣森森的游女且彈且唱,鴇母頸上的琴弦越勒越緊,她無法呼吸,臉色青紫,鮮血四濺。院中眾嫖客無不被嚇得心膽俱裂,閉目誦佛。

          咿咿呀呀的縹緲歌聲從廣利坊遠遠擴散開來,及至最遠處。一塊麂皮拭去劍鋒殘血,寒光再度綻放。

          許抱真從一處鮮為人知的建筑里漫步而出,在黯淡月色之下細細擦拭武器。這祆一教偽裝成宗祠隱匿于巷間,竟然也有兩名好手,讓他多耗了一盞茶的工夫。只可惜他們祭祀火神的人祭之中,并沒有發現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