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再一次推了推擺放在桌面的卡，輕蔑的神情讓人不適。

    昏暗的包間里，我們互相沉默著，我拿起擺放在桌面上的銀行卡，靜靜的反復觀看上面的賬號。

    孟然將牛排放入口中輕輕咀嚼，臉上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對我說道：“來之前，我對你做了一定程度的調查，1000萬，對于你現在的這份工作，估計是不可能掙到這筆錢，哪怕你現所在的工作室能靠上寶麗這棵大樹，也需要將近幾十年才有可能，我所說的是工作室極度順利發展的前提，而且婚慶行業也已經進入的瓶頸期，以你現在工作室的水準，哪怕給到你上海的資源，1000萬也是極其困難的目標，而我便不同，國家大力提倡新能源汽車的研發，在這前提之下，我父親的公司必然能夠高速的發展，1000萬只是一些蠅頭小利......我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孟然有這個實力履行我對你的承諾，我也是反復推敲才決定給你這1000萬作為交易數額，這筆錢你在這個其他城市好好生活了。程楓，你應該是一個聰明的人，知道這些錢的重要性，我不著急，你可以晚點再告訴我你的選擇。”

    孟然接著吃著牛排，叫來服務員上了一份甜品。

    我將手中的卡重新放回桌面上，將刀叉放下，隨性的坐著，對孟然說道：“不好意思，我不習慣用刀叉，也吃不習慣西餐，少又不好吃，我想我更喜歡去街邊的小飯館吃些家常菜，就好比高腳杯里的香檳的氣味在我的鼻子里如同虛無。我二十幾的生活里告知了我自己并不適合這樣的生活，和你一樣受不了小平樓的擁擠......我想我該回去了。”我站起身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接著對她說道：“1000萬真的很多，生活在陰溝里的人，會將這些金錢當作天上的朝陽；不過我并不是，我也是一個活在陰溝的人，我很實在，知道在這個資本的世界里，金錢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但我就是不希望自己太過輕松，你可以說我傲骨也好，清高也好，因為這些事情從來都不可能發生在你的身上，怎么說呢？我二十幾年里的泥濘，一路跌倒一路站起，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是自己過的也很開心，遇上的朋友、遇見的愛人都無比真誠，放棄這些，1000萬？我做不到，而且你搞錯了我真正想要不是物資，而是溫馨的生活......當然，這不怪你，在你生活的世界里，金錢便是你所認為的溫馨，所以這是一個沒有對錯的話題。至于你想要的只是我不奪走你的生活，大可放心，我這樣的人，不可能是你所說公司的繼任者，對于顧芳卓，在我的眼里她只是一個背著愛馬仕的清潔阿姨，所以你沒必要花心思在這種事情上，她是你的母親，我不會奪走不屬于我的溫馨，但是你也不能破壞我的生活。”

    孟然輕輕的拍了拍手，臉上再也不是冷漠的表情，而是一種泰然的神情注視著我，對我說道：“你的官話的確比我遇見的人所說的要好聽些......但是你應該知道，清高可不能當飯吃吧，我見過很多不把錢當錢的人，他們嘴上說著不感興趣，暗地里想得全是利益。你比他們好些，你是骨子里的清高，因為你從來便沒有這些金錢，所以你滿口腔調的義正言辭，在我眼中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也可以說是站在資本邊緣的泄憤者，這一切都只是吐吐槽、倒倒苦水而已......”

    她將卡再次拿在手中，以一種輕佻的握法夾在指間，雙眼卻無動于衷，直勾勾的盯著我看，接著說道：“這筆錢，我先收著，等你吐槽完，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吧。不過你最好快些，當我真正覺得你不構成威脅之后，我們之間的交易便不存在了。”

    我不想理會孟然，轉身離開包間，站在門口。路燈將昏暗驅逐，我挑了一條人少些的道路，緩緩走著......

    孟然的話一直回蕩在我的心間，充斥在我的耳朵里。我對她的感受談不上厭惡，因為她很真實，符合我內心當中的富家女形象：囂張跋扈，全身散發著被金錢浸泡之后的氣味，自命不凡從而展示出高高在上的模樣。

    相較于我遇到的何柔清和宋子怡，三人之間又有明顯的區別：我和宋子怡是因為相處的時間長短，她沒有架子，在那段日子里，我們兩人形影不離；和何柔清剛開始相識的尷尬，但是愈發相處便愈發覺得何柔清的善良、知性、真誠，這是她和宋子怡的區別所在。

    不知不覺我便再一次來到相思湖畔，想著這是一個散心的好地方，便沿著小道，走到江邊，來到石墩旁邊的階梯坐下。

    我望著江面上搖曳的霓虹，將剛剛的事情強加在腳邊的小石礫，一顆顆奮力的丟進江中......

    不清楚情緒化的自己是不是影響到了不遠處另一個散心的人，他起身往我這邊走來，以為即將發生口舌之爭的時候，從路燈的光影中看清眼前的男子。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當初的煙酒交換讓我們都有些意外此時此刻的相遇。他沒有笑，似乎當時的傷心沒能全部排擠而出，平靜的和我點頭，說道：“好巧。”

    我點了點頭：“是的，好巧。”

    他站我的身邊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甲天下，散了一支給我。這似乎是我們之間的默契，點燃嘴角的香煙后，再一次沉默，看著前方的江面，緩緩抽著香煙......

    直至續上第二根香煙的時候，我看見他手腕上，戴著細紅繩編織的手鏈，忍不住開口問道：“這紅繩是你來這的原因嗎？”

    他點燃淺淺的吸了一口，點點頭，看著手腕上的紅繩，對我說道：“這是我的遺憾，無法彌補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