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來日大難
這座小島周長不過二里,孤懸大海之上,仿佛滄海一栗。島上楊梅,柚子,蕃木瓜正熟。袁承天少年心性,縱身上樹,摘了幾個楊梅、柚子、蕃木瓜擲在地上。隨既溜下樹來。兩個人將柚子剝完,但覺清香撲鼻。袁枚吃了幾個,連說好吃。兩個人正吃間,不妨一只猴子竄來,將兩人手中柚子奪去,快速跑到一塊山石邊,吱吱叫個不休。不一刻從山石后竄出幾只小猴,圍在大猴子身邊。大猴子將柚子分食給它們。
袁枚嘆道:“這猴子有時也如此良善,世間有些人反而不如它。”袁承天知他所指,自然是指那些忘了家國之仇,反認他鄉為故鄉,殘害自己族人的漢奸之流。
日頭轉南,他們將這小島轉個遍,發現島的左邊有一個自然形成的山洞,可以住人。他們便將大船上被褥搬進,布置一番。袁承天看了看,笑道:“前輩,我們可以在這長久安居下來了,再也不怕被別人打撓了。你也可以好好用內力逼出體內巨毒。”
袁枚見他說這番話出自肺腑,決無半點虛情假意。他心中嘆了口氣,他先前之所以說自己可以用內力逼出巨毒,其實是騙他的話。因為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逼出巨毒只是欺人之談,可是這未經人事,初入江湖的傻小子竟信以為真了。他只有暗暗搖頭,心中悲傷,倒不是自己去日無多,而是關心丐幫將來事業。丐幫雖說人材濟濟,可是說到擔當幫主之位的人,卻難說的很,不是功夫不行,便是德性有虧,要選出一個面面俱到的可說難上加難。袁承天這年輕人不錯,丐幫重擔確實可以交付他,可是人家愿不愿意接受可要另當別論——因為他已是昆侖派弟子——既便他愿意,那他師父趙相承也未必應允。唉,與這樣英材少年失之交臂,可是此生莫大憾事。這日袁枚早起,只見地平線處金霞萬道,最是燦爛美麗,白云在頭頂,碧藍海水托著小島,仿佛沉浮其中,一時之間可說氣象萬千,最是讓人神往。他不由主道說道:“承天你看這小島無有人煙,咱們居住其中,好歹也要起個名字,你說叫什么島好呢?”袁承天雙手托頤,耳朵吹著海風,心情好了許多,仿佛人世間那些煩人的心事已與己無干,他只想這樣無憂無慮過一生,只可惜好夢總容易破滅,前程還在前面向你招手,你決然沒有懈怠的理由,只有一生在奮斗!他好一會兒,回頭見袁枚正滿眼期待著他。袁承天道:“前輩,咱們便把這島叫做浮煙島——浮在煙霞之上的島!”袁枚聽了擊節叫道:“好,好得很。”
兩個人就這樣在小島上住了下來,有時閑來無事便閑庭信步在小島周邊走動,這時便有不怕人的小猴子吱吱叫著走來。相處時日,他們也不陌生了。袁承天覺得這些小猴子很通人性,這一點讓袁承天著實稱奇。時光忽忽,不覺二個月有余。袁承天見袁枚神情愁苦,不見身體好轉。袁枚已知來日無多,但是心中卻想我可不能告訴他,否則他可要傷心,何苦多此一舉。
這日是個明媚天氣,萬里無云,讓人的心情開郎起來。忽然從遠處飄來碎木板,還有船舵和船帆。袁承天吃了一驚,心想一定有船只撞上海下礁石亦或遭到海上大風。他正思想間又見一大木板隨海水飄來,上面有五個人正手持木槳奮力劃動,看見島上的袁承天都歡呼雀躍起來,終于看到了生的希望,怎不讓人歡呼。袁承天遠目眺望,只見這幾個衣衫破爛,一個個蓬頭垢面,十分狼狽。
待得木板劃近才看清楚這木板上的五個人。當先走下的為首是個四旬中年人,古銅皮膚,頭發亂如草,幸許多日在海上顛簸求生,所以眼神暗淡無光,可是他右手寸步不離腰間那把金背砍山刀,刀柄鑲著黃金和七寶石,可見這刀珍貴異常,絕非凡品;其后是三女一男,那個女子大約十七、八年歲,生得嫵媚多姿,直讓人看一眼便忘不了;其后是一個弱冠少年,背負一柄長劍,雖經海上顛簸苦難,依舊姿態昂然,不肯低下高貴的頭。袁承天見了這少年的樣孑真笑出聲來,但是不可以。為首中年人起手為禮道:“小伙子,你一個人在島上居住?我們乘坐的大船遭到海上颶風,落難至此,可要打擾了。”
袁承天道:“不是的,還有一位前輩和我一起居住。你們一定饑餓了吧,我們住的地方有吃的。”一行人隨袁承天來到山洞,洞中光線不明,他們也不客氣,將袁承天端出的烤魚和干糧吃個干凈。袁枚這時從外面來,見洞中來了外人很是詫異。袁承天將事情來由說了一邊。袁枚并不多說,自顧去自己的房間。這五人覺得留下不合適,便出來。
袁承天想起自己洞中有帳篷,便拿出來給他們使用。為首之人道:“沒想到我蕭振峰今日落難,一生英雄……”便不再說下去。余下的三個女孩和少年也黯然神傷。袁承天心中一動蕭振峰——這可不就是南海劍派將來的衣缽傳人——洪武大師親傳弟子——這洪武大師年近八旬,精神矍鑠,滿目紅光,絲亳不減氣慨,仿佛中年人,而且他威望極高,所以并未讓出掌門之位。袁承天不由得對這其貌不揚的來者刮目相看,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袁承天將他們安頓好,便退出來。
蕭振峰和門下師弟成為鳳住一個帳篷,女弟子分別是武媚兒、楚倩倩、李瑞秋住了一個帳篷。其時天時五月,氣溫轉暖,夜晚并不見涼,三個女孩子在一起自然嘰嘰喳喳說個不休。
袁承天回到住處,見袁枚無精打彩,仿佛對島上來了陌生人并不熱情,感到有些不解,心想:前輩先前不是這個樣子,他是個急公好義的人,現在怎么這樣冷淡。袁枚冷冷道:“江湖險惡,人心不古,當今世道好人難做!”袁承天聽了一頭霧水,這話聽起來似乎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可是也不盡然啊!他問道:“前輩,你說蕭振峰他們不是良善之輩?”袁枚道:“不知為何,我總覺怪怪的,這大約就是直覺。第一眼見到他們,便有一種這樣的感覺,總覺那里不對。最好是我看走眼,他們都是好人。”袁承天覺得這位丐幫幫主言過其實,世間那有那么多的壞人。他不以為然,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便睡。
又過幾日,蕭振峰找袁承天幫忙砍伐樹木作大船,意欲離島而去,無意間問起他們緣何在此。袁承天少年心性,毫無機心,將他們的事一五一十說給蕭振峰。蕭振峰笑道:“你們殺清兵真是大快人心,真是我輩所為,不枉了俠義兩字。”袁承天問他們此行目地。蕭振峰顧左右而言它,支吾開去。袁承天覺得好怪,有什么事不可以對人言。這時成為鳳快步走來,手中有一只飛鴿。他一眼見到袁承天,便張手放飛鴿子。蕭振峰情知有事,便遠遠走開。
兩個人來到一塊巨石之后,說著什么。袁承天凝神內息聆聽,隱約聽到什么接到王爺諭旨赴京,要攻打昆侖派。他心中一驚,難道這蕭振峰此行北上是為了效命清廷,似乎還奉旨攻打昆侖派,這樣一說可不是朋友,是敵人了,一時頓覺失神,不知如何是好,心想還是回去和袁前輩從長計議,方為上策。
袁承天回到洞府,只見袁枚蒙頭呼呼大睡,便搖力搖醒,將自己聽到話告訴他。袁枚卻道:“不忙,咱們靜觀其便,如果我猜不錯的話,他們今晚便會行動,咱們只看他們使出什么鬼花樣。”袁承天道:“前輩咱們還是避一避鋒頭為是。”袁枚冷笑道:“只怕來不及了。”袁承天剛要問為什么?只見洞中墻壁之上映出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正在他們身后,一個聲音道:“只怕你們已經來不及,還是識相點,老叫花子你只交出你們丐幫各地分舵總名冊,我蕭振峰就可以饒你不死,否則可要提你首級上京城向當今皇帝領賞。”他說得志得意滿,毫不愧疚,連看袁承天也不看,似乎從來就不認識他,似乎忘了這些天是袁承天給他們干糧和帳篷,否則他們無處安身。原來世間人心多變,江湖險惡,人心多盅。袁承天太過天真,總以為世間那有那么多的壞人,可是世間人多兩面性,正所謂: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袁枚不怒反笑,看著蕭振峰和他的師弟成為鳳,笑道:“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的人要老叫化子的命,只可惜到頭他們都為自己送了終。你自忖可以勝得了老叫化的竹玉棒,那么我懷中名冊奉上連帶項上首級如何;反之你們有來無回,正所謂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可怨不得老叫化心狠手辣,明年今日便是爾等周年祭日。”
蕭振峰身子一側,叫道:“好,今個可要討教高招。”他揮掌而上,拍向袁枚天靈頂蓋,擬一招斃命于掌下,因為那日初見便知他內力有虧,定是體內中毒亦或是走火入魔,所以也不怎么看重,總覺可以手到擒來,一招定乾坤。只可惜他還是太過高估自己了,也不想想這丐幫幫主袁枚豈是江湖泛泛之輩,易與之人。
袁枚將竹玉棒別于身后,揮掌相迎,只聽蓬地一聲兩個人的衣袂帶起震碎了一大片,大地仿佛都動了動。蕭振峰連退五步這才穩住身形。再看袁枚退后三步,運氣拿樁站住,內息翻涌,說不說的煩惡,似乎一口鮮血便要噴出來。忽感一道暖流輸入體內,說不出的暖洋洋無比受用,這是道家玄門正宗的內力,初始綿綿不絕,后來便如大河大河洶涌澎湃,不可斷絕。袁枚很是吃驚,心想誰有這樣深厚的功底,轉回頭見是袁承天正雙掌抵住他后背讓內力真氣輸給他。袁枚心中一動,看來自己沒看走眼,他確是個不二之選,自己今日只怕大難難逃,索性將丐幫信物竹玉棒交給他,一定可以光大丐幫,至于將來昆侖派掌門趙相承那又當別論,火燒眉毛只顧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