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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情之所鐘

          白蓮花心意已決,不再效忠清廷,要與趙大哥同回昆侖。她已下定決心不做白蓮宗主,甘為平常人,放下世間一切名利所困,與心儀的人天涯海涯,縱然為世人所誹謗,她也不在乎,因為這一生如果沒有趙大哥相伴,她實在覺得此生焉也無意義,所以這次光明殿事件之后,也許她已明白世間所謂榮華富貴與恩仇皆是虛空,唯有真愛一生相隨!

          盧照林眼見他們一干眾人出了光明觀,心中甚是著急,命手下看住這場子,便要拔轉馬頭去稟告皇帝。忽然大街上人馬嘈雜,只見許多兵士持械而來,為首卻是嘉慶皇帝,左右是火器營、神機營和健銳營三大營,是為朝廷禁衛軍中翹楚,火器營每有皇帝出行必有其扈從,以衛皇帝人身萬全。只見一眾兵士手持火槍,氣宇非凡,仿佛如臨大敵。

          嘉慶皇帝一馬當先,沖到白碧塵這一干人面前。他早已得到有人稟告說光明觀有亂黨劫持在押的逆賊亂黨,更兼著有清心格格廁身其中,只怕情形有變,兇多吉少,是以便急急趕來,要看個究竟,否則心也難安。

          待他見到白蓮花也在其間,便明白所以,長聲說道:“白宗主你身受皇恩,不思報效朝廷,反而與亂黨勾連,卻是為何?”白蓮花道:“小女子本是方外之人,又不是朝廷中人,談不到什么報效朝廷。我只喜歡自己喜歡做的事,誰也不可以勉強,皇帝也不能!”嘉慶聽了不怒反笑道:“好,白宗主好一番的激昂大義的言辭,可是你莫忘了,凡是與朝廷為敵的亂黨,在朕眼中一律殺無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天下,誰人也不可以染指,先皇打下來的錦繡山河,豈能讓你們這干亂黨胡作非為,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們以為朕是泥人不是?真是豈有此理!”白蓮花道:“天下從來是人人之天下,豈是你愛新覺羅之一姓的天下。”她回首看趙相承。趙相承心中很贊同她的看法,從來天下仁者居之,不唯其它。

          這時火器營一名統領來到嘉慶身邊,向他耳邊說了什么話。嘉慶卻搖頭示意不可,原來這統領要清兵士卒放火槍將這一干亂黨就地正法;可是皇帝不允,因為在他看來一則于情于理說不過去,顯得自己氣度狹小;二則清心格格還在他們手中,萬一有傷于皇叔舒爾哈齊那無法交代,更兼太皇太后也會怪罪,是以他不允這統領提這建議。袁承天這時心事難平,眼見清心格格被白碧塵挾持,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由自責自己無能。其實不是他不救清心格格,而是不能,如果他救下清心格格,那么盧照林及一眾清兵便心無所忌,亂箭齊發還有火器營的清兵手中火槍,他們都只有死的份,毫無還手之能。他只有忍看清心格格被人挾持,而無法出手!也許此時的沉默可以換取眾人的性命。白碧塵挾持清心格格,要挾清兵不敢動手,否則一掌便拍死格格,所以誰也不敢近前,似乎只有閃開道路讓他們走!

          嘉慶皇帝其實心有不甘,眼看他們走出京都城門,心想:從此一別,以后再要他們就范也難!九門提督盧照林眼見他們出了城門,心有不甘,可是皇帝不發話,誰也不敢出手阻攔。嘉慶皇帝何嘗不想將他們一網打盡,以絕后患,可是當下情形卻又不能,因為白碧塵手上有清心格格,所以只有眼睜睜看他們這樣無所畏懼,揚長而去,心中只有一聲長嘆。事先他與白碧塵擊掌為約,只要他保證格格人身安全,便可以安然無恙走出京都。白碧塵雖有時亦正亦邪,可是于大是大非面前卻不食言,只得眾人出了京都城門,到了城外便覺安全。他將格格穴道解開,說道:“清心格格,適才在下不得已而為之,多有得罪,莫怪莫怪!”清心格格卻道:“我不回去,我要與袁大哥一路同行!”

          袁承天詫異道:“格格你為什么這樣做?”清心格格低首微聲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袁承天臉上紅,無言以對。白碧塵最見不得少年男女卿卿我我,是以大怒道:“小女娃還不快走,老夫有時也會臨時起意,殺人無算,只為開心!”清心格格卻不懼他,大聲:“有本事你殺我,否則你便是懦夫。”白碧塵行事向狠辣,與人一言不合便提掌殺人,何況今次他更在氣惱之時,提起手掌向清心格格頭腦拍去。袁承天見他意欲殺人,豈能如他所愿,隨手“又見乾坤”食、中兩指并攏點出,一道無形勁氣向著白碧塵眉間要穴點去,不欲傷其性命,只要其知難而退。白碧塵又是何等樣人,豈能畏首畏尾,又何況眾目睽睽之下決不可以在一個后生晚輩面前退縮,是以左手劃出,與袁承天二指相交。

          白碧塵但覺掌心一麻,接著一股內力傳來,心想:好小子,內力不錯!他身子微動,袁承天卻退出丈外方適站穩。白碧塵手下不停本來右手掌向清心格格頭腦,這下忽又豎切而下。清心格格武功與他相去甚遠,又況且近在咫尺,已是避無可避,啪地一聲正中琵琶骨,哎喲一聲倒在塵埃。這也是白碧塵見她嫵媚可愛,不欲下殺手,否則一掌便可要她性命,饒是如此格格也受傷不輕。她坐倒塵埃,好一會才起身,這時眾人已去的遠,只見塵土不見人影。

          白碧塵見兒子心儀趙碧兒,便向趙相承道:“趙掌門,我兒子心儀你的姑娘,莫如讓她與我們同行。”趙相承知趙白碧塵一向做事不為己甚,現在卻又蠻橫胡為,不由得怒聲道:“不可以,除非你殺了我!”白碧塵呵呵冷笑道:“答不答應,只怕由不得你!”他身子躍起,落下正欺近趙碧兒。趙碧兒待出手反擊,已是不能。因為這白碧塵身法快得出奇,只是旋踵之間的事。白碧塵斜睨眾人一眼,長笑聲起,已拿趙碧兒落在馬背之上,他回首對白鳳城道:“城兒,咱們走。”他控韁在手,揚鞭急馳。

          趙相承心系女兒安危,便欲上馬前行。袁承天卻道:“師父,且住。讓弟子效其勞。昆侖派的幫務還要你去處置,這件事讓弟子去對付這白碧塵魔頭。”傅傳書也是心中惦記趙碧兒,也要與師弟同行。趙相承心想:有他們兩個人聯手對付白碧塵,應該不會有麻煩。因為他見識了袁承天適才與白碧塵交手的情形,骎骎然有一代掌門的風范;還有這傅傳書,自己已將“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不傳神功傳于他,可以相信不久的將來定有一番作為,讓他甚為欣慰,因為他從白蓮花的話語間已猜出這傅傳書便是他當年與白蓮花的骨肉,難怪這些年來他總覺得這傅傳書行為怪僻,與常人不同,似乎有種邪氣,那里不對實在的情形又說不上來,現在才愰然大悟,原來他身上有著白蓮花的邪氣。現在他也釋然了,看白蓮花又在身旁,覺得此生無憾事,只是回到昆侖如何讓她與現在夫人鄭雨珊相處呢?白蓮花豈有看不出他心中所憂,只是不說出口,要他著急一番。這時鄭雨珊不言不語看著自己的相公——趙相承——心想你當年做錯的事你要承擔責任,不會有人為你分擔!

          袁承天和傅傳書二人控韁在手,朝著白碧塵他們三人去的方向追去。

          趙相承和一干門人弟子兜轉馬頭往北而去。今日行到張家口,白蓮花忽然說道“趙大哥咱們就此別過,他日還有相見之時。”趙相承詫異道:“你不去昆侖,難轉回轉白蓮宗總舵。”白蓮花不置可否道:“或許是吧!也許隨遇而安便是好事。趙大哥,我們初見又別,好生不忍,可是我還要去做一件事。這事我非做不可,否則于心難安!”趙相承心知她關心傅傳書的安危,畢竟母子連心,才見又別,自是心有不忍。她之所以甘愿將白蓮宗教中事務托付弟子鄭蕭蕭,因為她知道蕭蕭為人處事不偏不倚,很有威名,深得眾弟子倚重,可堪大用;她才會心無顧慮其去助傅傳書他們臂之力。其實她也看出了這傅傳書心系趙碧兒,只是他們這樣不會有結果,只會徒增煩惱!可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欲待破局也難!正是情之所鐘,端在我輩,誰也不可以逃脫,仿佛命運不會放過每個人,它見人間有情人便讓他們不得如愿,讓他們勞雁紛飛,不成眷屬!

          白碧塵他們一路往北,這日到了通州運河碼頭。他們棄馬登船直向南方駛去。白鳳城問白碧塵為何不一路向北,重回西域靈蛇派。白碧塵卻說不可以,咱們現下只有避朝廷之鋒芒,揚帆出海在海外小島暫避風頭,待危機一過,再重回中土方是萬全之策;否則以靈蛇派怎么可以和整個清廷為敵?白鳳城聽了爹爹一番言語,心下釋然。趙碧兒則不言不語,看這父子二人說話,心中惦記著袁承天會一路而來,解救她出去。——雖然一路上白鳳城正眼也不敢瞧趙碧兒一眼,因為在他多瞧一眼趙碧兒姑娘也是褻瀆大不敬,是以一路對她恭恭敬敬,只為多親近一刻。可是趙碧兒對此并不領情,因為在她心中只有袁承天別人在她心中則無關重要,也許喜歡一個人是別人無論如何也無法代替的!

          大船揚帆出海,但見海天壯闊,時有覓食的海鷗時來,落在船帆和人的肩臂上,時不時啄來啄去,并不怕人。白鳳城和趙碧兒一生從未見過如此壯麗的海天壯闊,不覺得心神向往。看落日余暉,照著白鳳城和趙碧兒的二人長長的影子。在甲板遠處的白碧塵見他們二人心中竟生起了珠聯璧合的念頭,看兩個年輕英俊少年少女相依相偎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白碧塵雖解開了趙碧兒的穴道,但她行動仍然有限,想要逃跑卻也不能,因為海天之間無邊無際,更兼海中有食人的鯊魚和鯨魚,人躍入海中只有死的份,想要逃出生天那簡直不可能。是以趙碧兒打消了這念頭,只思量有一日袁師弟會來救她。

          白鳳城見趙碧兒低頭不言不語,正不知她心中所想什么,不由問道:“趙姑娘你想什么?”趙碧兒本來對白鳳城殊無好感,因為其父白碧塵是武林公認的邪派人士,所以在她心目中這白鳳城殊非好人。可是白鳳城是真的喜歡趙碧兒,也許便是那種一見鐘情的感覺,世間的這樣的人多有!有時是情不自禁,我們都無法掙脫愛情的束縛,似乎只有任命運去安排!趙碧兒道:“我只想離開這里。”白鳳城神情黯然道:“你這樣討厭我們?”趙碧兒道:“也許是吧。”白鳳城聽了神情更見悲苦,喃喃道:“在你心目中袁承天是那樣重要,我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趙碧道:“我也不知為什么?一日不見袁師弟便想的發狂。”今日今時不知為什么趙碧兒在一個外人面提及自己的內心真實感受,話已出口便覺不對,臉有些赧紅不好意思。

          白鳳城抬頭看天空,這時烏云滿布,陰沉的嚇人,已不是方才晴空萬里,仿佛不一刻便有一場傾盆大雨。海面上成群結隊的海鷗低低地飛翔,鳴叫著不安聲音。白鳳城好一會才說道:“趙姑娘你是名門正派,我爹爹的靈蛇派卻是邪魔妖派,似乎為江湖中人所不屑。可是我爹爹從來少殺人命,縱使殺人殺的也都是那些十惡不郝的奸惡之徒,也許有時也會錯殺好人,可是那也是他無心之過啊!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勸我爹爹以后少殺人命,多行好事。你大約便不會瞧我不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