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唳雪吞著淚，模樣狼狽而瑟縮，被凜冽的寒風(fēng)吹得搖搖欲墜。南宮離吃力地扶著這形銷骨立的人，忍不住替她開口求情：“婉姐姐，你最好了，求求你，就讓她看一眼吧！她身上有傷，從早晨到現(xiàn)在還一直在淋雨，身體吃不消啊?！?br/>
    白衣的女子沉默如冰，不動聲色地定定看了小公主一眼，緩緩松了手。

    嬌俏的女娃娃欣喜地笑了一下：“謝謝姐姐！”

    “云兒，云兒！我來了，我來看你了……別怕，別怕，馬上就回家了……”蘇唳雪連忙要解開裹尸的白布，可兩只手卻不聽使喚，怎么都拽不開。

    南宮離見狀，連忙輕聲安撫著，一雙巧手三兩下迅速幫她解開了繩結(jié)。

    白布里，唐云整個人從脖子往下都是木頭刻的，漆紅色的木頭露在麻布外的一角漆色斑駁，隱隱發(fā)黑，泛著冷腥的濁色，半邊頭骨被一個葫蘆從里面頂起來，顯得比完好的另一邊還要鼓囊，有些滑稽。

    “將軍，看一眼就可以了……”

    “不！”

    蘇唳雪卻猛地?fù)蹰_南宮離要將白布裹回去的手，探身過去，將那顆半好半壞的頭顱抱在懷里，甚至警惕地掃視周圍，唯恐旁人搶走似的，臉上神情悲喜莫名，仿佛既高興又難過，“云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來晚了。乖，等急了吧？我這就帶你回軍營，咱們回軍營喝酒，好好說說話！啊?！?br/>
    瑟縮無助的人將那冰冷的頭顱摟在懷中，溫柔而憐惜地一直小聲念叨著，就好像自己抱著的不是方硬的僵木，而是一個鮮活嬌嫩的嬰孩，摟緊了怕疼，捧松了怕摔。

    沈岳不由眉頭輕蹙——眼前人神態(tài)有些不正常，似乎隱隱有衰敗之色。他悄悄走到南宮離身邊，小聲道：“殿下，將軍如此傷情，這樣下去，怕是會出事?！?br/>
    南宮離也滿心擔(dān)憂地點點頭，道：“叫你師父來一趟?！?br/>
    小副尉悄聲應(yīng)下，抽身而去。

    蘇唳雪將頭顱小心翼翼地放到臂彎里，背對眾人，一直噙著的淚再忍不得，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止不住地落下來。

    定北軍遍歷風(fēng)雨，鏖戰(zhàn)多年，個頂個都是生死見慣的鐵血將士，身為統(tǒng)帥，她不能如此沒骨氣，故而還拼命壓著，沒發(fā)出一絲聲響，可那微微顫抖的背影卻將她徹底出賣了。無論新兵舊屬，無一不被眼前人身上鋪天蓋地的悲傷席卷一空。偌大靈堂里，立滿了著甲帶劍的人，卻沒有人走動，也沒有人說話，安靜得只能聽見風(fēng)在凄吟。

    “嗚……嗚嗚……”蘇唳雪手一直在抖，淚水滴在白布上，洇出幾星水痕。此情此景，誰都不知該如何勸慰這個傷心的人，大家面面相覷，手足無措。

    南宮離萬分不忍，十指纖纖，幫蘇唳雪托著那頭顱，卻又摁住尸臉，溫言細(xì)語地勸：“好將軍，咱們看過了，放心了就好，千萬莫把淚落在亡者身上，對你不好?！?br/>
    蘇唳雪淚眼婆娑地抬眸望她一眼，茫然地點點頭。其實，小丫頭說了什么，她一個字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