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了，大聲喊：“阿山，你冷靜一點，你經常去云南，也應該看到了，日本人是怎么對待我國的百姓的？他們亂扔炸彈，他們用生化武器，他們濫殺無辜。也許你們會對日本人還有一定的幻想，但是當你見過南京的慘案之后你就不會這么認為了。南京！南京你聽說過嗎？他們殺死了至少三十萬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啊。在南京，他們可是連孩子和女人都不放過啊。日本人就是一群沒有人性的、喪盡天良的牲口。你要是相信他們，你們的國家即使獨立也很危險，他們可比英國人可怕一萬倍啊。你投靠他們，是在用自己的國家命運在賭博啊。”

    我說完之后，他久久沒有回話，阿山可能也在考慮著我的話。我抱著一線希望耐心的等著，不過他好像很快就想明白了，大聲的喊：“你說的是你們那里的事情，與我們沒有關系。我們看到的只是日本人在幫助我們，而你們卻在幫助英國佬。你們就是我們的敵人。他們幫助我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幫助他們封鎖你們邊境的公路就可以了，對我們沒有什么傷害。他們保護我們，我們為他們提供情報，我們是各取所需。至于你說的我們緬甸獨立之后，日本人可能會變得可怕。那只是你的猜測。即使是真的，那起碼緬甸也是在他們的幫助下獨立了，至于獨立之后他們會怎么做，那是以后的事。”他頓了一下，“行了，不要說了，你們只有投降一條路。如果你們不投降的話，那我們就是敵人。”

    我不知該說什么，看起來大英帝國的紳士們在這片土地上也沒干什么好事，就像大清時期對我們做的一樣。緬甸人恨透了他們，寧愿相信日本人也不愿意相信英國人。真是悲哀，我們也跟著倒霉。

    不過我知道，相信日本人無異于與虎謀皮，我還是不愿放棄：“阿山，不要冥頑不靈。你有孩子，他們剛才拿槍對著我們，那一刻就像惡魔一樣。這樣下去，他們會變成戰爭機器，犧牲品。你希望他們變成這樣嗎？”

    阿山急切地打斷了我的話：“孩子？他們向你們開槍？難道剛才的槍聲就是你們在交火？你把他們怎么了？你們這群混蛋……”

    就在這時，兩個瘦小的身影跑了過來。月亮在我們后面，月光正好照在他們的臉上。我看得真切，是阿山和阿九的孩子。大一點的孩子喊著什么，我們聽不懂，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鬼子轉頭把槍對準了他們。

    事實勝于一切雄辯，他們的孩子在這里，證明我們的清白。我大聲喊：“看到了嗎？他們好好的在這里，我們沒有傷害他們。”突然我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站起來，大聲的喊：“趴下，不要過去。”可是已經晚了，兩個孩子還是朝著阿山和阿九跑去。鬼子那邊正好對著月亮，月光照在他們的后背上，卻照不到他們的臉。以鬼子一貫的德行，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果然，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個紅臉地中海一聲令下，鬼子的槍響了，兩個孩子倒在地上。

    阿九像瘋了一樣搶奪紅臉地中海的槍，本意是讓他不要繼續開槍了。但槍是個敏感的東西，阿九搶奪他的槍，紅臉地中海認為自己的性命受到了阿九的威脅，索性向他開了槍。阿九身中數彈，到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阿山跑出去，抱起地上的孩子，孩子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阿山不愿意接受現實，他哀嚎著，像一只受傷的孤狼，拼命地搖晃著孩子，希望他能醒過來，哪怕只有一秒。

    槍聲再次響起，雙方你來我往，我們且戰且退。我囑咐大家開槍時要小心，不要傷到阿山。阿山只是抱著孩子哭，哭的非常傷心。我也很難過，雖然這兩個孩子對我們的人開了槍，但他們也是日本人的犧牲品。

    鬼子在紅臉地中海的帶領下，對我們窮追不舍。一邊射擊，一邊向我們靠近，我們跑了很遠，也沒有完全擺脫他們，情形一度非常危急。

    這時，鬼子的身后響起了槍聲。我們精神大振，是誰在幫助我們？月光下，一個瘦瘦的身影沖了過來。是阿山，他面目猙獰，青筋暴起。鬼子沒有準備，頓時陣腳大亂。有兩個鬼子被阿山擊中，倒在了地上。

    阿山嘶吼著他內心的痛苦，我明白喪子之痛，那是痛徹心扉的。孩子是阿山人生奮斗的希望，現在他的孩子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躺在他面前，他的希望已經沒了。他的好朋友阿九一家也慘遭毒手，他怎么可能還會保持理智？

    鬼子還是訓練有素，很快便穩住了陣腳。那個紅臉地中海打中了阿山的小腹，阿山倒在地上，鮮血涌了出來。我們離得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們救不了他。他躺在地上，嘶吼變成了恐怖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多年以后，我依然記得當時的每個細節，我時常從夢中驚醒，他的笑聲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噩夢。

    幾個鬼子被他的笑聲吸引，圍過來看。紅臉地中海也走過來，不過他警惕性很強，眼睛一直不離開阿山。突然，阿山敏捷的從地上跳起來，用盡最后的力氣撲向了紅臉地中海。紅臉地中海反應也是真快，電光火石間拔出了刀，刺穿了阿山的胸膛。

    阿山毫無畏懼，他還在笑著，笑得讓人毛骨悚然。突然他從身上掏出一顆手榴彈，拉了引信，看樣子是要和鬼子同歸于盡。手榴彈在冒著煙，他身邊的鬼子嚇得四散逃避，紅臉地中海反應迅速，一腳將阿山踢倒，借勢拔出了刀，然后順勢往地上一滾。

    阿山被踢，由于慣性撞在一個正要逃跑的鬼子身上，然后兩個人都摔倒在地上。那個鬼子被他壓著無法起身，絕望的大叫。阿山努力爬起來，想把手榴彈向紅臉地中海扔過去。但是已經太晚了，手榴彈引信燒到了終點，手榴彈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