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倒懸尸艙

          第五章倒懸尸艙

          咸腥的江風裹著紙錢拍在臉上時,我數到第四十九聲船笛。銹跡斑斑的\"滬航七號\"泊在3號碼頭,吃水線高出正常貨輪三倍,船身附著層膠狀物,細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螺螄殼拼成的鎮魂咒。

          蘇青黛用犀角刀刮下一塊螺殼,殼內立刻滲出黑血:\"這些福壽螺吃過尸肉。\"她腕間的五帝錢突然發燙,銅錢孔洞里鉆出蛆蟲,在空中擺出\"亥時勿入\"的卦象。

          黑貓卻已躍上舷梯。腐爛的麻繩護欄突然活過來,蛇群般纏住它的后腿。我正要上前,船身猛地傾斜三十度,江水漫過甲板時顯出無數掙扎的人形水漬——這些都是民國三十六年翻船溺死的冤魂。

          \"跟著水鬼腳印走!\"蘇青黛往我鞋底拍了兩道避水符。濕漉漉的鞋印在銹鐵板上詭異地朝上延伸,直到我們走進顛倒的貨艙。天花板變成地板,吊燈插在積水里,二十口棺材像壁虎般吸附在艙壁上。

          第七口棺的棺蓋微微錯開條縫。當我用翡翠簪子挑開棺釘時,腐臭味中混著檀香,棺內鋪著的竟是孟裁縫鋪那塊血緞。尸體穿著我的牛仔褲和連帽衫,但脖頸以上是團蠕動的螞蟥,每只螞蟥背上都刻著生辰八字。

          \"這是換命尸。\"蘇青黛突然用桃木劍刺穿尸身心臟,\"有人用江底沉尸做替身,想替你應七苦煞的劫...\"劍尖挑出團糾纏的水草,草葉間裹著半塊懷表,時針逆時針飛轉。

          貨艙突然劇烈震顫。所有棺材蓋同時滑開,涌出瀝青般的黑潮。黑潮中浮沉著人臉,正是那日老槐樹上吊著的七個血影。最清晰的那張臉開口說話時,我渾身血液都凍結了——是十年前車禍去世的母親!

          \"風兒,把玉墜給媽媽...\"黑潮凝成她腐爛的手,指尖離我咽喉僅剩三寸。蘇青黛甩出朱砂繩勒住鬼手,繩結觸到黑潮的瞬間燃起青火:\"別信!這是'癡煞'造的記憶幻象!\"

          懷表突然爆開,齒輪飛濺中沖出七條鐵鏈鎖住蘇青黛。黑貓尖叫著撲向艙壁的銅鏡,鏡面映出的卻是祖父在船頭作法的場景:他割破手腕將血淋在七個陶甕上,每淋一個就有船員跳江自盡。

          我摸到鏡框邊緣的凸起。按下瞬間,整面銅鏡翻轉露出背面的西洋玻璃鏡。雙鏡夾層中封著張人皮,上面用骨針繡著葬魂碼頭的地圖,標記處正是我們現在的位置。

          \"乾坤倒轉,雙鏡同塵...\"蘇青黛咳著血沫念出人皮上的讖語,\"我明白了!這艘船是鎮壓'癡煞'的陣眼,必須讓雙鏡同時映照...咳咳...子時北斗...\"

          鐵鏈突然收緊打斷她的話。黑潮已漫到胸口,每滴水都重若千鈞。我拼命游向銅鏡,卻在玻璃鏡面看見駭人景象——自己的倒影正緩緩轉頭,后腦勺浮現出祖父布滿尸斑的臉!

          \"就是現在!\"蘇青黛突然自斷左臂,噴涌的鮮血染紅雙鏡。當我的倒影與祖父的臉完全重疊時,整艘船發出金屬扭曲的呻吟。所有黑潮急速退去,露出艙底用尸骨鋪成的七星陣。

          陣眼處插著半截桃木劍,劍柄纏著母親的頭繩。我剛拔出劍,船體突然上下翻轉,我們跌進個全新的艙室。這里堆滿貼著封條的陶甕,每個甕口都伸出孩童干枯的手臂,指間攥著帶血的奶糖。

          \"丙戌年重陽子時...\"蘇青黛盯著陶甕上的封條渾身發抖,\"這些是六十年前被獻祭的童男童女,你本該是他們中的第七個...\"

          最角落的陶甕突然炸裂。爬出來的尸童穿著我小學時的校服,它黑洞洞的眼窩里插著兩支鋼筆,正是我當年掉進江里的那對。尸童張開嘴,吐出的卻是祖父的聲音:\"風娃子,時辰要到了。\"

          船笛在此刻凄厲長鳴。透過舷窗看見江面升起七盞孔明燈,每盞都畫著陶甕圖案。當燈光映紅夜空時,我左肩的青銅槨刺青突然灼痛,皮膚下凸起無數蠕動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