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中文 > 不鬧不親玉蝶合 > 第15章 天下盡多可憐人

      第15章 天下盡多可憐人

          梁九德萬沒想到一個大家小姐能說出那等葷腔,聽得差點背過氣去。虧得是明白傻姑娘有口無心,不然如此揭短打臉,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趙白玉也是苦起臉來,道:“又犯葷腔。宮中公公也是有品級的,太監最大,下面是少監,一般公公挨得一生也未必能當上個少監。臨老還被出宮的,這品級絕大不了,一樣的受苦人,哪里會有多少錢財。”偏轉頭,道:“梁老丈,晚生也就是看書與聽聞,若有冒犯還請莫怪。”

          梁九德道:“小哥說得雖簡,可大致無錯。咱大吳宮中內官有二十四衙門,其中唯有內十二監的掌印與佐監才稱得上是太監,正四品。其次是從四品的少監,正五品的監丞,再次就是首領、掌事、帶班等,若能做個掌事,也算是出人頭地了。

          我在宮里就是個打掃奴才,心里想著爹娘才忍著作踐茍活,臨老熬了個茶房掌事,算不上肥缺,可也是有進項的。然而這等好事哪輪到我這種無門無路的孤魂野鬼長占,不及半年,被人上報年老多病不堪職使,由此得到以往求之而不得的出宮恩典。也好,可以身埋故土了。”

          聽著苦命人說苦命事,千衣蝶不禁搖頭無語,深感無論現代古朝,骨子里沒什么區別,沒有爭心的老實人總是要吃虧的。想了想,千衣蝶將手掐了掐趙白玉后背。趙白玉會意,替傻妹妹問起梁老丈的身世。

          先前老鄉人有言,他一家實是遭了難才會南下求生的。

          若非是遭了難,哪會有人愿意挨刀入宮受人作踐,梁九德望著親人灰壺,傷心滿懷,忍不住和趙白玉、千衣蝶說起往事。

          約是梁九德六歲那年,黃河決口,一夜之間,他那村子就只剩下五戶人家,各自逃難。為能讓全家人有口吃的,梁老爹不得不狠下心,將他與大女兒都賣了。幾經轉手,他被人送進了宮,轉眼就是一甲子,死前就一個心愿,將親人找全了。

          本是毫無指望,好在一個大太監與他是同鄉,憐他老衰,就私下給了他一個方便,可去北鎮撫司尋人幫忙探查,順道混點盤纏,一番辛苦,終打聽到爹娘弟妹寄居此間,卻是命苦,一場大疫全沒了。

          為著公公自古就是遭人恨的,他不想連累親人清白,便喬裝前來東寧收取灰壺,哪知還是被鄉人瞧出了不對,若非巧遇趙白玉與千衣蝶仁義,真是死也不能冥目。

          說到這,梁九德感嘆又起,望著灰壺,傷感地道:“這下好了,全家老小就差大姐一人了。”頓了頓,接道:“似小哥這般真心善待的,尚是首遇。時常想,老死宮中就好了,這世人,白眼如刀啊。”

          千衣蝶笑盈盈地道:“就是身上少了點東西,難道就不是人了?我師傅說了,眾生平等,身殘不要緊,若是心也殘了,那才是沒救了。趙家哥哥,是不是?”

          趙白玉道:“那是。公公的名聲自古不好,就是因為很出了些由身殘而心殘的可憐可恨人,世人也一樣。你那師傅難得說句順耳話。啊,老丈莫怪,我與傻妹妹胡扯慣了的。”

          “怪什么?世間少有的大實話,我這等老奴才就是想為惡世間也沒那個福份。”梁九德心生怪奇,問道:“這姑娘清醒了?她師傅是誰?”

          想起那豬師傅,趙白玉就滿心沒奈何,嘆道:“哪啊,開口就葷腔就是還在犯傻,頂多醒一半。說起她那位師傅可不得了,如來佛祖親自加封的凈壇使者,姓豬,名悟能。她夢中拜的。”

          梁九德尖著嗓子笑了起來,心想這姑娘還真是傻得厲害,漫天佛爺不拜,偏拜一個豬精。

          過得一會,火熱天氣下,千衣蝶的外衣曬得干透,趙白玉叫來老胡,起程前往東寧府。

          行出十余里,馬車停了下來,梁九德下了車,準備去城外碼頭打聽船家動靜,若有船行就改走水路北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