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在腳下蜿蜒，陶俊踩碎了一截白骨。陰風裹挾著焦糊味掠過鼻尖，遠處青銅鼎蒸騰的綠霧讓他想起上周在黑市見過的輻射廢料。

"第三批了。"鄭海洋的鏡片反射著幽藍數據流，虛擬鍵盤在他指尖閃爍，"每小時120人，飲用后平均在線時長增加37%——這可比賭場的老虎機要命多了。"

姜東用匕首挑開垂落的腸子狀藤蔓，那些暗紅色觸須立刻纏繞上刀刃："孟婆改行當傳銷頭目了？這隊伍排得比領救濟糧還整齊。"

陶俊瞇起眼睛。八百米外的三生石旁，數百名玩家正機械地挪動腳步。他們裸露的脖頸上都浮現著相似的青紫色紋路，像是皮下埋著會呼吸的電路板。最前排的白領女性正在仰頭啜飲，陶俊看見她的瞳孔瞬間擴散成兩個黑洞，嘴角卻掛著嬰兒般的笑容。

"不對勁。"蘇映雪突然按住劍柄，她的月白色道袍在陰風中紋絲不動，"那些霧氣在重塑靈脈——用飲湯者的七情為引。"

鄭海洋的便攜光譜儀突然發出刺耳鳴叫。全息投影中，青銅鼎內的液體正析出無數納米級的銀色蟲豸，它們首尾相銜組成DNA鏈狀結構，順著玩家的咽喉游向大腦。

"逆向端粒酶！"鄭海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些納米蟲在改寫端粒信息，等等...它們攜帶的是HMXY型逆轉錄模板！"

一聲慘叫劃破寂靜。隊伍中段的少年突然跪倒在地，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玉質化，指尖迸發出青藍色電弧。兩個戴著鬼差面具的工作人員悄無聲息地出現，鋼叉穿透少年胸膛時濺出的不是血，而是閃著金屬光澤的黑色粘液。

"退后！"蘇映雪劍鋒橫掃，斬斷突然襲來的血色藤蔓。陶俊這才發現四周的曼珠沙華都在扭動，花瓣中央裂開的豁口里布滿細密的尖牙。

姜東的匕首突然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刺向蘇映雪后心！劍光乍起，匕首應聲斷成兩截，但飛濺的金屬碎片卻在半空凝滯，組成一個模糊的熊貓頭像。

"他們喝的不是孟婆湯。"蘇映雪劍尖挑開最近玩家的衣襟，露出心口處跳動的二維碼，"這是鴻蒙協議的入會儀式。"

青銅鼎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鼎身上的饕餮紋開始順時針旋轉。陶俊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某種超越聽覺的低頻波動正順著骨骼傳導。當他再次睜眼時，發現鼎口蒸騰的綠霧已化作無數細小的手掌，正溫柔地撫摸著每個飲湯者的天靈蓋。

"別看那些霧！"鄭海洋突然甩出三枚數據干擾器，電磁脈沖在霧氣中炸開彩虹般的光暈，"納米蟲群在釋放誘導電波，它們正在——"

他的話語被金屬撕裂聲打斷。最先玉質化的少年尸體突然站起，胸腔大洞中伸出章魚般的機械觸手。更可怕的是那些仍在排隊的玩家，他們的后頸皮膚同時裂開，露出閃著紅光的生物芯片。

"帶電磁屏障的退到忘川河邊！"蘇映雪凌空畫符，朱砂色的劍氣在空中凝結成八卦陣圖，"這些不是普通NPC，是熊貓公司的清道夫！"

陶俊的視線突然模糊。在某個剎那，他看見孟婆的粗布衣袖下閃過金屬冷光——那分明是印著熊貓公司LOGO的仿生義肢。老嫗佝僂的身影此刻筆直如槍，手中湯勺攪動鼎內液體時，竟帶起軍用級能量護盾特有的蜂鳴。

"找到你了！"姜東突然暴起，青銅紋路順著手臂爬上側臉。他徒手撕開撲來的機械觸手，黑色機油濺在那些麻木的玩家臉上，卻激不起一絲漣漪。

陶俊的戰術目鏡突然報警。在熱成像視界中，整個孟婆亭正在坍縮成量子態的數據漩渦，而漩渦中心赫然是湯鼎底部閃爍的銘文——"永生計劃β-114"。

蘇映雪的劍光劈開數據洪流，陶俊看見她發梢凝結出冰晶。這是她第一次在現世展現真正的修為，劍氣所過之處連時空都出現斷層，某個瞬間他瞥見鼎內翻涌的銀色潮汐——那是數以億計的納米蟲正在重組某個龐然大物的基因鏈。

"快走！"鄭海洋突然噴出鼻血，他的腦機接口冒出青煙，"病毒在逆向入侵我的神經芯片...它們在找鴻蒙協議的漏洞！"

漫天符咒轟然炸裂，蘇映雪的白衣染上星屑般的光點。當最后一道劍氣斬斷青銅鼎的能量核心時，陶俊聽見了嬰兒的啼哭——從那沸騰的湯藥深處傳來。

鄭海洋的電子煙掉在鍵盤上，藍光映著他發青的下眼瞼。直播間彈幕瀑布般沖刷著屏幕，在線人數正在以每秒三位數的速度暴漲。

"家人們看好了！"清風散人把攝像頭對準自己半透明的左手，指尖穿透平板電腦時帶起數據漣漪，"這就是完全數據化的終極形態！"

陶俊的戰術目鏡自動開啟頻譜分析，主播脖頸處跳動的血管里流淌的已經不是血液——那是液態光子組成的量子洪流。他突然注意到清風散人背后的書架有些古怪，那些《區塊鏈修仙指南》《元宇宙金丹速成》的書籍封面正在緩慢地左右互換位置。

"他在進行量子隧穿。"鄭海洋快速敲擊虛擬鍵盤，全息投影中浮現出主播的腦波圖譜，"海馬體信號強度超出常人十七倍，等等...這部分腦區在現實維度呈現真空衰變狀態！"

姜東突然捂住右臂，青銅紋路如同活物般爬上脖頸："那家伙身上有東西在叫，像...像生銹的齒輪卡在心臟里。"

直播間陡然暗了下來。三十二盞環形補光燈同時爆裂，飛濺的玻璃渣懸浮在空中，折射出無數個扭曲的主播身影。清風散人的喉結突然裂開，露出皮下跳動的生物芯片，彈幕池里刷過一陣亂碼。

"感謝‘熊貓公司官方賬號’送出的...維度躍遷大禮包？"主播的聲音突然夾雜著機械摩擦音，眼白蔓延出蛛網狀的電路紋路，"讓我們試試新功能——"

他的右臂突然膨脹成液壓機械爪，穿透屏幕的瞬間帶起電離火花。陶俊猛地后仰，戰術目鏡的增強現實圖層里，三根合金利爪距離他的虹膜只剩0.7厘米。

"這是量子糾纏攻擊！"蘇映雪劍指劃過攝像頭，劍氣順著光纖逆流而上，"切斷所有電子設備！"

已經太遲了。

清風散人的直播間在物理層面開始坍縮，墻壁滲出黑色粘液，空調出風口伸出章魚觸手般的電纜。姜東咆哮著掀翻茶幾，他的右臂紋路亮起青銅光芒，竟徒手攥住了從電視機里鉆出的機械觸須。

"警告，非法數據實體入侵。"掃地機器人突然用孟婆的聲音說話，底盤射出骨釘組成的封鎖網，"請勿抵抗永生進化。"

鄭海洋的腦機接口迸出火花，鼻孔流出兩道銀白色液體："他在改寫我們的IP協議...我的神經網絡正在被重構成樹狀圖！"

陶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當機械爪第二次襲來時，他本能地使出在游戲里學到的"七星步"，現實中的身體竟然真的拉出七道殘影。戰術匕首刺入機械關節的瞬間，他看到了——無數納米蟲正在主播體內編織硅基神經網絡，每根突觸都閃耀著HMXY-114的基因編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