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草的不惑
“我知道俺姐的秘密,你們想知道不?”春草這個平時不怎么說話的主,也沉不住氣了。“想知道啊”幾個妮子異口同聲說,“想知道,就不告訴你們,你們也多少透露一下自己的事,也算有點誠意啊,都是好姐妹,誰也不瞞著誰的…”春草最有心眼,也知道怎么說話,話不緊不慢,絲絲入扣,不顯山不露水的,總能把人肚子里的心里話勾出來,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就別買官子了,你看把咱的春草急的,春草呀,你有嗎?夢里那兒個情哥哥,是哪家的公子哥呀。”黃杏一看這馬上就冷場了,也讓這凝固的空氣有一絲歡快的氣息,就推波助瀾一把。
春草若有所思,她和姐姐蘭花,是女娃子,雖說討人喜歡。可她心里更知道,她兩姐妹,也是父親心里的大疙瘩。有一個場景,在腦子里始終揮之不去,驅不走的惡夢一樣。沒有不透風的墻,說出口的話和風的方向順時,可能就能飄到他人的耳朵眼里,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就如同深水炸彈,會讓心口悶疼很久,且不容易忘卻。
那夜的雨,前半夜很重,震得屋頂的青瓦就有動靜,老鼠嚇得也在房梁上亂躥,慌不擇路,逃得快了,懟到墻上,差點掉進水缸,碰到水缸的沿子上,激靈一下,順著水缸遛走了。后半夜,雨在下,不過很輕很淡,淡得聽不見雨打芭蕉的聲音,不是有風助力,沙沙的拍打窗臺,聽不到水滴落在井里的聲。可以聽很遠的談話,那爭吵的聲音,在靜寂的夜,顯得很突兀,也很清楚,就如同在耳邊交流,不用費一點勁,就裝進耳朵里,跑到心里了…
好像是父親喝醉了,平時父親不善言辭,除了看見兩個閨女有笑臉,一張黝黑的臉嚴肅的讓人有點怕。二親也不怎么說話,母親相貌美麗,端莊大方,為人和氣,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說,從不說人長短,舉止言談得體,修養很好。父親長相一般,比母親大十來歲,一個標準的農民形象,以前不怎么喝酒,現在好像每天都喝,并且逢酒必醉,酒品不好,有點酒德劣。
“鳳仙,想給你說個事兒,裝在肚子里,一直壓在心里”。父親的聲音低沉,欲言又止,好像還沒想好怎么說,還有點說出來,怕對方心里不舒服。“嗯,她爹有話你只管說,我聽著”母親一邊忙著手中的針線活兒,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男人,安靜從容的靜聽男人的心里話。“今天喝點酒,酒壯英雄膽,索性就口吐為快,也不怕你心里難受…”聲音有點蒼老,無奈。父親是三代單傳,在農村講究這個,女的不算能傳宗接代的,所以一直心里不痛快,為此等事耿耿于懷,男人把家里有沒有兒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父親和狗蛋的爹比較要好,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狗蛋爹人高馬大,渾身使不完的勁兒,膽大心細,看事較有見地,看得比較長遠。性情平和,為人處事大大方方,誰家有事需要幫忙,說一聲,自己家里活再忙,立馬丟下,轉身就去。干完活,扭頭就走,人家留著吃飯,就習慣性的一句話,下回吧,家里飯做好了。心真好,善良,愛舞文弄墨,做事干脆利落,在十里八鄉,口碑蔚然。
父親有點倔強,有時候像頭犟驢,一根筋兒,腦子考慮事愛陷入困境,極端的天氣,一年之中能有幾天,即使有那么幾天,很快就過去了,可他抱著葫蘆不開瓢,總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兩個兄弟般的人,一壺老酒,一碟花生米,在門前那個歪脖子樹下,你一杯,我一口,兩杯酒下肚,就自然而然的打開話匣子了。“李大哥,你是好人,不是你,我就沒有今天,你對兄弟的好,沒齒難忘啊”爹這人就是,不喝酒,不說話,小酒一潤喉嚨,就擋也擋不住話頭了。“留根,以后可別這樣說了,咱弟兄兩個,不分你我,過去的事不提了,好好活日子,比啥都好,你啥都好,就是愛往偏處想…”李伯語重心長的勸著父親,父親不言語了,自己端著小酒盅,抿了一口。
“哥,你不知道啊,我這心里堵的很啊,有些話放肚子里,爛到肚子里也不能說,一旦出口,就是災難,就是大仗,就是恩怨情仇啊”爹的肺腑之言,又自個斟了一酒盅,給李伯的也滿上。在心口,用有力的拳頭頓首捶胸,表情落寞。“我說,留根,看你那慫包一個,將軍額頭能跑馬,宰相肚里能撐船。芝麻綠豆大的事,咋在你心里,就給個大簸籮一樣,不就是那件事,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都能成全美事的。”李伯時話,話里有話,又很暖心,都是發自內心的的,親切關心。
“除了和你說,我從沒和第二個人提過,包括她娘,這么多年了,我天天都在想,我咋這么命苦啊,老天爺啊,你咋就讓我受這折磨,我家本來就子稀,三代單傳,不能從我這一輩上……我以后如何面對先人,白活一世,這臉面何在啊?哥,我咋活呀。”爹聲嘶力竭,命運就是愛和人開玩笑,你想擁有的,偏偏不給你,給別人。看似簡單的事,為什么到我這就寸步難行,為什么?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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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你就愛論直理,急不得,可千萬別告訴草兒的娘,人家當初怎么嫁給你的,你是知道的,人可不能忘本啊。哥說句不該說的話,有些事,就是求而不得,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實在不行,我兒子就是咱倆的兒子,不管以后誰先走,咱也有兒子給咱倆養老送終。想開點,一日三餐要吃,日子要過,你要是不帶勁兒了,哥陪著你,好老弟”李伯使勁的拍著爹的肩膀,好言相勸,就怕爹想不開。
他弟兄倆個,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覺夜也深,醉意朦朧,李伯醉著走,清醒到家。爹是一頭倒在床上,酩酊大醉,呼嚕聲此起彼伏,早就進入了夢鄉。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可就是事能讓你食之無味,夜不能寐。想告知草兒娘的事,不用多贅述了,和李伯,酒中已明了,沒給娘直說,其實娘心里早就知道,你不說,我不講,不一定我不知道,不明白,揣著明白裝糊涂,太較真了,就沒意思了。老古語了,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些年,沒給他們老張家添個帶把的,自己也是慚愧的很啊,雖說有倆閨女,女娃子,長大要嫁人,歸根結底是人家的人,女大不中留啊。什么都給明鏡一樣,我,哎,沒那個命啊…
留根喝了點酒,把頭埋得更低了,想說又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還是草兒的娘開明,“她爹,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不說我也洞若觀火,清清楚楚,不是就咱家缺個兒子,不能傳宗接代,你要是嫌棄我,把我休書一封,我回娘家,你再另娶個媳婦,給你生個男孩,多大個事兒,不用整天唉聲嘆氣的,你是個爺們,是家里的天,你知道不…”
“不是的,哎…命里無兒難求子,這是命啊”留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角濕潤了,他能怨誰,怨天尤人有用嗎?哎,為什么是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