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雪舞歷1042年冬始月初一,天陰。

      天始終低沉地呻吟著,憋著雨,將落不落的,悶得人心頭發慌。

      公告發出之后,雖然達克及歐文想盡種種辦法極力說明了此行的危險系數極高,而他們對事情的清楚程度更是遠遠勝過三位顧主,其詳盡系數令人乍舌不已,嘆為觀止。甚至如果不是幾天來,他們天天跟我在一起的話,連我也絕對會相信他們跟那三個人是一起的,而不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系。

      而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成功嚇退了一些年輕的傭兵。但同時,卻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到了最后總共有二十三個人先后加入。而事實上鎮上一共只有三十三個傭兵,而且這還包括我們三個——

      加入的這些人中,級別最高的是青銅劍士亞文,在職傭兵,其余的人全部都是正在實習中的見習傭兵。他們并不是全部都是沖著那高金額的賞金來的,而更多的是充滿了美好幻想,為了早日成為冒險者一員的年輕人。

      畢竟作為見習傭兵,平時所能完成的工作一般都不具備他們理解意義上的冒險。而這,是極為不能被正嚴重處于幻想青春期的年輕傭兵們所接受的。正如那個有事沒事總是愛擦拭著自己的劍的年輕人之一尼克說的:年輕,就是為了冒險。而冒險,正是為了我那心愛的姑娘以及無數美麗的金幣。沒有冒險的青春絕對是不完整的。于是乎,鎮上大批年輕的冒險者瘋狂地涌入這次的冒險隊伍。

      對于這個結果,那個自稱貴族的不良中年人(歐文老頭極度嫉妒又無處發泄之后終日不斷向我們兩人灌輸著的最后結果)凱因茲無疑是最為滿意的。

      而歐文和達克在苦勸無力之后也只能徒嘆奈何了。不過,實際上,對這兩位不良搭檔想方設法的想嚇退那些見習傭兵的真實用意,我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看待。特別是當我不小心的聽到達克邊數著到手的定金對歐文小聲說道:喂,老頭,這么多人我們還能分到多少錢啊我便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兩個人,實在是,實在是老奸巨滑的極佳代言人。無論聲音、動作或是表情,其演技都是一流的。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敬業精神實在可嘉。

      之后,我除了跟著徒呼奈何也只能扼腕興嘆了,畢竟我已經夸下了大口,不要金幣。現在想來,實在是——虧啊。然,米已成炊,我總不能厚著臉皮再回去跟人家要吧。哎,后悔啊。那可是當初比我賣身給傭兵工會時所想要的錢的好多好多倍啊,嗚嗚嗚。

      在凱因茲極力要求及歐文達克力阻無效之后,我們在第二天便上路了,一行共二十九人,除去三個顧主及我們三人外,另有青銅劍士一人,中級劍士五人及九個初級劍士,剩下三個巡禮中的服事及五個弓箭手。此外,還有二十九匹馬和一輛小馬車。

      我不同意。達克的粗大嗓門使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有特色。

      圍著篝火,我們幾人坐著邊吃著邊商量著以后的路線。

      好了好了。我們再討論討論。從迪雅到布雷,這條路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歐文一副識徒老馬的樣子,他指著地圖畫著線,如果走大路的話,可以行直線,一路上有五座城鎮皆在這條線上,補給極為方便,但是路程較遠,快馬大概十天可到,步行的話,則大概需要二十五天。而我們這么一大群人,即使一路快行,也不見得會比徒步快上多少。

      說著,看了看對面正小口的啃著東西的少女,接道:更何況我們中還有一個嬌弱的女孩。

      達克接著道:沒錯。如果我們走小路,快則是快上許多,純粹照路程來算的話,十天以內肯定可以到達。但是,這一路之上并不太平。大家應該都知道當年雪舞之亂之時,其時尚未建國的雅特王之父克羅地亞那伯爵以‘雪舞討逆軍’的名義與意維坦交戰。而后,意維坦二公主嫁與雅特王求和,兩國退兵,修好。其時,意維坦歸還迪雅及其以南的領土。而克羅地亞那伯爵也不為己甚,畢竟羅曼仍虎視耽耽。但,就因為這么一念,兩國的國界便成了現在這般的模糊不清了。而后,兩國為表示友好,商定同時后退百里,以郎瑪山為界。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似乎竟有些傷感,嘆了口氣,接道:但也因為如此,這里漸漸的聚集了大量在戰爭中失去了家庭逃難到此的難民、逃兵以及破落的貴族甚至各種各樣的罪犯,而慢慢的,竟發展成為今日的三不管之地,名為‘落人群’,意為被拋棄之人最后的歸宿。而,那里也是這一路上唯一的補給之地,但是,那里的危險程度就跟它的人員來歷一樣的復雜。而且,這一路上,郎瑪山的四周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魔獸。其危險程度絕對不亞于夢幻之林,而且這里可是沒有緋琳絲迪兒編織的秋之夢幻。所以,如果沒有必要,我絕不同意我們走這條路。說罷,他不妥協的目光毫不掩飾直朝著提出要走近路的凱因茲射去,其不滿之意顯而易見。或許是為達克的氣勢所懾或許是因為前景堪輿,一時竟無人說話,只有遠處那些興奮的年輕傭兵們的歌聲及討論聲隱隱的傳了過來,場中尷尬起來。

      別急別急,也要聽聽我們小老弟的意見嘛。歐文畢竟經歷的多,最先一個反應過來,出來打圓場。

      夢幻之林,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心中不禁一震,眼前一暗,仿佛有一個非常熟悉但又陌生的影子將要浮現,我朝著她的方向狂奔,努力的想要抓住她,但很快的便又隱去,等我到了的時候卻又只余一縷清音尤在耳邊。

      一時,我陷入了回憶之中,努力回想著那道倩影。于是,對于某位老人拼命要我配合的眼色便沒有注意到。

      而對面的凱因茲也正眉頭深鎖,臉上寫滿了猶豫,顯然他很急于趕回布雷,以至于難以取舍。不然的話,出于安全考慮,當然是走官路最為穩妥。而且,我們身后還有不知來自于何處的不知實力究竟的追兵,只要想到他們可以派出不亞于圣劍實力的殺手便可知端的。此時,絕不宜更增添麻煩。

      當然,最后的決定權仍是握在凱因茲的手中。畢竟,他才是顧主。傭兵只提供選擇方案及最好的建議,但我們并不能替顧主選擇。達克所說的堅決不同意指的便是如果他最終選擇了走危險的道路,如果出了事,他不負責,甚至可以直接離開,沒有人會因此而怪罪他。

      對面的少女轉了轉她那可愛的漆黑雙眼,看了看這個,又望了望那個,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依莉娜的銀光落在她那亞麻色的柔柔短發上,蕩著少女的純真。

      歐文突然一嘆道:如果我們有個魔法師就好了——

      達克冷哼了一聲,接道:老家伙,你又在說胡話了,如果有魔法師的話,我們當然不用再怕什么。但是,我們上哪去找啊

      恰在此時,回過神來的我聽到便是這句,我有點好奇,一個魔法師有這么大的作用嗎

      魔法師有這么厲害嗎她帶著點天真問出了我心底的疑問。

      當然。歐文大發感慨似的嘆了口氣道,魔法師可以說是這個大陸上最為神秘的職業了。

      一直沒有說話始終只是緊盯著我的那個青年人這時卻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魔法師能厲害過十大名劍和十二圣劍。不消說他們了,即便是我,有機會的話,倒要與那些魔法師較量較量。

      閉嘴!帝特!你知道些什么!凱因茲顯然被帝特的狂妄自大給激怒了,又或者是因為前途堪輿,竟連一向維護的貴族風度都忘了。

      帝特翻了翻嘴,終于還是沒說什么。

      少女似乎被凱因茲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到了,緊緊的閉上了嘴,委屈的淚水已經溢滿了眼眶,將流未流。仿佛見不得她的眼淚似的,狠狠的瞪了凱因茲和帝特一眼,我移開了位置,走到了她的身旁。她輕輕的抬起了頭,那雙朦朧的漆黑眼瞳就這么望著我,想起與毒牙比試時在我身后的她在劍刺來的那一刻,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我,我竟然有些心痛起來。

      該死的凱因茲,該死的帝特,我的心中不斷詛咒著這兩個原本與我沒有任何關系的人。我緩緩的伸出手去,仿佛被雷擊中了一般,這一刻,這一幕是這么熟悉,只是眼前的她卻不是她,心里面突然翻江倒海起來,仿佛什么被我遺忘已久的東西,正緩緩的涌上心頭,但,卻又什么都沒有想起。

      手終于撫上她的臉頰,短短的一瞬,對她的憐惜,比之剛才竟增加了不知幾多。不去理會帝特那冷洌凌厲的目光,輕輕的拭去她的淚水,嘴里用記憶中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語氣小聲的安慰著她,生怕大聲了會再次嚇到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