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春杏林中,像是最歡悅的雀兒,誰都聽得出笑聲里的快意。清霜臉上的表情也從愕然變成了愉悅,她跟著虞臻和笑作了一團。
確實并不相配,清霜瞧著主子足以稱得上一笑生花的容顏,再次在心底吐槽了一番姓鄭的想要老牛吃嫩草,又想到秉公處理的天子,說的話里便多了好些贊嘆和褒揚。
“陛下真是圣明,沒有亂點鴛鴦譜。”
她未覺自家主子幾分不自然,繼續憤憤不平道:“就是夫人實在糊涂,竟然讓姑娘你來與這等人相看!年紀大也罷了,樣貌還如此……”
這話也讓虞臻和從快慰中淡了出來,她想起了自己遭遇這事的根由,也想起了鄭郎中的那句話——“你弟弟想要拜鄭少傅為師恐怕就難了。”
說起來這個弟弟,虞臻和也有三年未見了,作為虞侍郎唯一的兒子,自是虞家最為受寵的,長姐和小妹固然比她受寵,但到了弟弟虞藏面前還要褪兩射之地。
這種寵并不是對女兒們的那種寵,而是傾盡家族資源培養的那種寵,旁的幼童開蒙的夫子只尋個秀才舉人便夠了,虞藏的開蒙夫子則尋了國子監的老監生,后面更是不用說,一路名師,才讓他能在十九歲就高中舉人,在京城一眾高官子弟中也算得上芝蘭玉樹。
只是可惜第二年折在了春闈沒有一舉登上杏榜成為進士,為此他離家游學,只為明年檀宮折桂。
不僅他這么想,虞家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她的這位弟弟二十二歲仍未娶妻,只待杏榜提名,父母為他擇上高門佳媳。
平心而論,虞藏和她的接觸并不多,他自小就被拘在外院讀書和姐妹們相處的時間很少,虞臻和大多受得委屈和他也并無直接關系,但她知道這一切和他都是有關的,他是背后得利的那個。
父母為他著想,姐妹為之護航,連自己第二次嫁人也是為換取他一個拜師的機會,何其可笑?就因為他是男兒,就堂而皇之地占盡了一切好處嗎?
她不愿了,再不愿了。
清霜兀自說了半天,這才看到自家姑娘面沉如水,她一怔,自家姑娘脾氣一向柔順,鮮少看到她生氣的時候。
“清霜,我不想再忍了。”
她的手被姑娘握住,緊緊的,清霜的鼻子忽地一酸,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姑娘受的委屈,她都看在眼里。
“姑娘,不忍了,姑娘做什么清霜都支持您!”
感受到手上清霜反握的力度,虞臻和彎起了眉眼,淚水滑落的同時,她的唇角愈揚愈高。
好在,這天底下還有兩人全心全意地為她著想。而她便是為了這兩人也必不能再為魚肉了。
虞臻和瞧著帝王離去的路徑,一點一點地攥緊了手掌,多年來的不甘,埋怨,委屈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心下終于催出了名為野心的嫩芽。
她憑什么就要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呢?憑什么就要為了旁人與那些丑東西相看呢?難道她生來就要為她人做配嗎?
不,她不愿!再不愿了!
帝王的一句話便化解了她的為難,鄭郎中潰逃的背影還歷歷在目,只一瞬間,虞臻和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像是有一層迷障在眼前破開一般,一條散著金光的路在她面前出現。
雖然這條路一直都在,甚至之前她還踩上了一腳,但她一直因為旁人視這條路為絕路,現在迷霧散去,面前的路哪里是絕路呢?
而且縱使這條路里有千難萬險,也比被綁在虞家這條船上隨時會被擺弄拋棄的要好。因為這條路上還有著寶藏,總歸是可以靠著自己的才智博得一二的。
溫柔順和是婦人的外表,她的內里堅韌不拔,虞臻和抬頭望了兩眼天上的明日,再垂首時,雙眸里已全是堅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