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池深處蒸騰的赤霧中,沈清梧的銀鐲與蕭執的蓮紋共振,金絲如毒藤絞纏兩人手腕,將他們的血逼入裂縫。棺中雙生女的尸身驟然睜眼,《圣女血契》真卷浮空展開,血字咒文如活蛇般游向清梧的胎記——「以雙生骨血,祭龍脈,鎮山河」。
“夫人這胎記,原是為今日備的。”蕭執的劍鋒割開她肩頭,血濺上咒文的剎那,漠北龍脈的咆哮震裂地宮穹頂。玄甲軍亡魂化作血蝶撲向冰棺,蝶翼拓著的鹽稅賬目遇血燃燒,灰燼凝成沈父與北狄往來的密信,最末一行朱砂批注刺目如刃:「驚蟄夜,屠谷,換子」。
清梧反手將匕首刺入他心口,蓮紋卻吞沒利刃,金絲纏住她脖頸拉向冰棺:“十年前你替我擋箭時,這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她突然咬破舌尖,毒血混著寒毒渡入他喉間,蕭執瞳孔驟縮,心口蓮紋炸開金芒,吞沒尸身手中的玉璽碎片。
雙生女尸身忽然裂成齏粉,血池沸騰如熔爐,玉璽碎片在兩人交融的血氣中拼合完整。龍脈圖騰自地底浮出,金光照亮冰棺底部的玄鐵暗格——三百具嬰孩骸骨堆疊成塔,每具骸骨腕間銀鐲刻著「癸未年驚蟄」。清梧的胎記驟然灼燒,骸骨塔轟然坍塌,露出深埋的漠北鹽道輿圖,圖中朱砂標記的礦洞,正對著沈府祠堂暗井。
“這龍脈,原是用我藥王谷弟子的血澆灌的!”她撕開嫁衣,寒蠶軟甲的金線崩散如箭,刺穿蕭執的掌心將他釘上祭壇。血池突然冰封,玉璽墜入她手中,蕭執卻低笑出聲:“夫人可知,開啟龍脈需圣女自愿獻祭——”他猛然扯斷心口金絲,蓮紋爆裂的瞬間,地宮塌陷,兩人墜入深淵。
深淵底部,北狄三皇子的尸身手握半卷《鹽稅疏》,尸骸胸腔插著清梧幼年遺失的梅釵。蕭執的劍尖挑開尸身衣襟,露出心口與她同源的鳳凰咒印:“雙生獻祭的,從來不止你一人。”
玉璽突然迸射血光,龍脈之力灌入清梧胎記,她踉蹌跪地,卻見蕭執的瞳仁化作鎏金色,掌心浮出與她一模一樣的胎記——「雙生咒印,同命同劫」。
“三日后的大婚……”他舔去她唇角的血,將玉璽碎片按入自己心口,“本王的聘禮,可還夠分量?”
地宮在龍脈嘶吼中徹底崩塌,最后一縷光湮滅時,沈府祠堂的「鳳棲梧桐」匾額轟然墜地,露出背后血寫的婚書——「癸未年驚蟄,蕭沈締盟,以天下為棺」。
未時的漠北礦洞陰冷潮濕,巖壁滲出的水珠砸在青石上,濺起細碎的寒意。沈清梧舉著火折子,火光搖曳間,礦洞深處隱約露出堆疊的骸骨,腕間銀鐲反著幽幽冷光。蕭執的劍鞘撥開蛛網,銹蝕的鐵軌蜿蜒至黑暗盡頭,軌上散落著幾顆褪色的梅子糖,糖紙被潮氣洇得發軟。
“這糖是你埋在后山的。”他彎腰拾起一粒,糖紙上的「阿梧」字跡已模糊成斑駁墨痕,“十年前我追查鹽稅案時,在此處見過同樣的糖。”
清梧的指尖撫過巖壁,青苔下竟露出一截褪色紅繩——與她幼時系在梅樹上的許愿繩結一模一樣。繩結旁歪斜刻著幾行小字:「癸未年驚蟄,換子成,龍脈啟」。字跡被水汽腐蝕,卻仍能辨出沈父筆鋒的凌厲。
礦洞拐角處,三百具嬰孩骸骨堆成環形祭壇,中央浮著半枚玉璽。骸骨腕間的銀鐲刻著生辰,清梧俯身細看,最頂端的鐲子竟刻著她的八字。蕭執的劍尖挑起一具骸骨,腐衣下露出靛藍布片——與藥王谷圣女的祭服同料,襟口繡著「以血飼龍」的北狄密文。
“這些孩子,是被選中的‘藥引’。”清梧攥緊紅繩,火光照亮骸骨心口的針孔,“龍脈需以純陰之血滋養,難怪沈家女兒活不過及笄。”
蕭執忽然握住她手腕,指尖點向玉璽缺口:“此處本該嵌著你的胎記。”他袖中滑出一卷泛黃帛書,展開竟是沈母親筆:「驚蟄夜,雙生換,此女承煞,彼子鎮龍」。帛書末端粘著半片干枯的梅花瓣,與清梧嫁衣上的繡紋如出一轍。
巖壁忽傳來機關轉動的悶響,骸骨祭壇緩緩下沉,露出暗格中的檀木匣。匣內堆滿梅子糖,糖紙裹著零散字條——「阿姊,寒山寺的梅子熟了嗎?」「今日又試了新藥,疼得很」。清梧捏起一張字條,背面竟拓著蕭執母妃的鳳印。
“這些……是阿姐的字跡。”她嗓音發澀。嫁入沈家前,她從未知曉自己有個孿生姐姐。
蕭執從糖堆底部抽出一封密信,火漆印著北狄狼頭:“三皇子十年前便知換子真相。你阿姐被送入北狄為質,這些糖是她偷傳的藥方。”信紙夾著半張藥方,藥材配伍與清梧每日服用的“補藥”完全相同,只是末尾添了一味劇毒的「鶴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