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瘋子

          22瘋子

          塔米斯清醒的時候,對著視野里的天花板產生了強烈的似曾相識之感。這種海馬效應的產生倒也情有可原,她最近的經歷一團亂麻,現實,幻覺,夢境,通通交織在一起,像是被弄亂的毛線團一樣糾纏在一起,把記憶包裹在其中。她有點忘記上一次這樣醒來是在哪里,可能是在那座海邊的修道院,又或許是在夢里的南加圣殿。不過,這種事情也無關緊要。

          散逸的思維緩緩收束,和世界隔著的那層泡沫消散了,現實的一切重臨感官。肌肉松弛劑的效力依舊殘存在身體,沉重卻又松軟無力,但她能聞到空氣中陳舊灰塵的味道,和夜露微涼的風卷在一起。

          一只手伸了過來,皮質手套鍍著昏暗的光邊,赫雷提克把她扶起來靠坐在墻壁。他的觸碰讓身體更加不適。在頭頂昏暗吊燈的照射下,那雙湖綠色的眼睛背對著光,深深凝視著她。隨后,她的眼睛被他的手蒙上了,失去視覺之后,其他感官更加靈敏,她嗅到手套上煙草和硝煙的味道,感受到隔著這一層,有什么東西輕輕抵了上來。

          即便看不見,但這種感覺還是帶來一股微妙的壓迫感,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赫雷提克同樣如此,屏住的呼吸幾近于無,他俯下的額頭抵著手掌,隔絕了她的視線,也隔絕了溫度和情緒。

          他的手寬大得能夠遮住她的小半張臉,這時候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已經不能用少年或者青年來形容自己。一顆被催熟的果實已經墜地成長為大樹,盡管稍顯稚嫩,但已經可以舒展枝葉遮風擋雨。

          這個念頭讓他無聲地笑了起來。

          “乖乖待在這里。”他說,“這個任務結束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說完這句話,他離開了。塔米斯無法動彈,只能聽到門闔上的聲音。在這道響聲之后,隨之而來的是酒神因子活潑到略顯輕浮的聲音,它又變成了她的樣子,猛地出現在她面前,這張臉在眼前放大、放大,它捧著她的臉,吧唧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氣息消除!封印解除!耶!”

          隨著它浪蕩瘋癲的舉止,身體的束縛霎時間一松,塔米斯皺起眉,很想問它又在發什么瘋,為什么要違背約定變成人的樣子。她還沒發問,酒神因子就開始搶答,它豎起三根手指朝天發誓,“我這可都是代你受罪哦。”

          它殷勤地湊到她身邊坐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天花板突然垂下一塊幕布,里面正以第三人稱視角放映著塔米斯醒來前的一幕幕:抱臂站在一邊的赫雷提克,戴著帽子的佝僂矮人,鐘表和喋喋不休的絮語,以及……躺在床上的「她」,「她」的面容因為痛苦而扭曲,身體止不住痙攣。

          塔米斯睜大了眼睛,她對這一幕場景毫無印象。

          “沒有印象就對了,不然被催眠的就是你了。”酒神因子說。一桶爆米花憑空出現,空氣里到處都是香甜的焦糖奶油味。它抱緊爆米花,拖長聲音有如在朗誦一首名家著成的情詩,“和你截然相反,我現在一點離開的想法都沒有,只想留在我們的「好哥哥」身邊。”

          它嘻嘻哈哈地笑起來,像個小瘋子。

          細小電流躥上脊背,精神因此一凜。在失去意識的時候,它可以主導她的身體?塔米斯知道她需要再度重新評估這個東西。念頭轉瞬即逝,她盤起腿,平淡地說:“那你就留在這兒吧。”

          “但是他看不見我。”酒神因子嘆了口氣。

          話題正在向危險的方向靠攏,如果它有不臣之心,那么接下來的話應當是‘那你把身體給我用’之類的話,塔米斯已經殺氣漸起。但酒神因子在下一秒打起了精神,它把爆米花桶往旁邊一扔,親昵地跪在塔米斯的身前,把臉湊近她,直到她們的額頭和額頭相貼,“所以還是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