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志
先魏王妃尹徽音過世時沈郁離還年幼。母妃的音容笑貌她早就不大記得了。但這并不影響她在母妃的牌位前跪得端端正正。
沈郁離跪在這兒是因為犯錯。沈行謹也得陪她跪著,是因為包庇掩護。沈洵鮮少發火,尤其是對女兒,以至于沈郁離根本不怕這陣仗。只是看著父王被自己氣得臉色發青,她多少還是有點罪惡感的。
“爹爹,阿離知錯了。”她邊說邊打量沈洵的臉色,“我是看前些天德均哥哥因為功課挨了罰,姨母頭風病都氣犯了……”
“所以你就替他寫?”沈洵沒好氣地打斷她,“他現在還不是又要挨罰?皇后還不是更要頭痛?”
沈郁離心虛地低下頭去繼續認錯,“阿離知錯了。”
“知錯,知錯!真知錯了才行!”沈洵說著并起兩指用力按了按眉心,“你能幫他弄虛作假,你能幫他安邦治國嗎?”
聽父王這一問,沈郁離便有些不服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戲文中也有女將軍,女相國。安邦治國之事,孟麗君可以,女兒怎么就不行?莫先生就曾說過,天下人管天下事。”
“那孟麗君又不是真的。”聽著女兒的辯白沈洵一陣發暈。身為皇族血脈,他一生謹小慎微,從小便教導兒子事事不可太露鋒芒。阿離是女兒身,他便沒太約束,只一味寵著,竟不知她何時開始立志要安邦治國了。
沈郁離還是心有不服,小聲嘀咕道:“孟麗君不是真的,平陽昭公主總是真的,章獻明肅皇后總是真的,大周有則天大聖皇帝,本朝不也有白馬將軍虞紅蓮……”
“阿離!”
沈郁離話音一頓,抬頭看向沈洵。只見父王的神色是極其罕有的嚴厲。今上生性多疑,即便是親生兄弟,一旦招來猜忌也可能禍及滿門。武周代唐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隨便亂說的。而白馬將軍虞紅蓮的名字,在京中更是一種禁忌,不可隨便提及。沈郁離一直不明白是為什么,只知道皇伯父多年以前曾有過口諭。二十幾年過去,已經很少有人記得曾經那位鮮衣怒馬的女將。沈郁離也是年幼時翻閱府中藏書,偶然間讀到過她的事跡。
見父王一張臉被自己氣得青得發黑了,沈郁離自知失言,連忙向跪在一旁的哥哥求救。
沈行謹看到妹妹遞來的眼神,連忙勸道:“父王息怒。阿離本也是出于好意,想幫幫二皇子。”見沈洵面色稍緩,他連忙岔開話題,“而且莫先生對阿離寫的《富民論》也頗為贊賞。”
“莫先生說什么了?”沈郁離問。文章雖然是替別人寫的,一字一句卻也都是她的心血。孔夫子曾言:“政之急者,莫大乎使民富且壽也。”大晏積弱已久。她是真心想要為國為民做些事情。
沈行謹見妹妹急切的樣子不禁一笑,“莫先生說‘言之有物,論之有據。道理都通,只可惜……條條皆不可行。’”
“為什么皆不可行?”沈郁離急忙追問。
沈行謹搖了搖頭,“莫先生說,‘來國子學便知。’”
聽出這話中的意思,沈郁離心里一喜,向前膝行兩步,又望向沈洵,“父王息怒,阿離真的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