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川暫時留在了京中,沈郁離卻還放心不下。這老頭恨不得打個噴嚏就能抖落兩斤冰碴子,脾氣又臭又硬,萬一趁她不在的時候再欺負人可怎么辦?思來想去,越想越讓人上火。

          宋磬兒勸她,“冷大俠在江湖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好說歹說也是廣寧王的師叔,公主就不用擔心了吧?”

          話雖如此,但可是……沈郁離把面前那碟水晶茉莉糕往她眼前推了推,幽幽嘆了口氣,“這個你不懂?!本褪遣环判摹?br/>
          “所以……當初是誰死盾逃婚來著?”司無憂打趣問她。

          沈郁離白眼一翻,睬都不睬,從果盤里隨便撿個桃子咬了一口,本以為很酸,結果挺甜。

          她死盾逃婚這件事兒其實處理得相當潦草。當初她服下從司無憂那里弄來的當場暴斃丸,當場暴斃于鬧市街頭。青天白日的,不少人都看見了。后來魏王雖然把事情給壓了下去,但那天挺多人親眼看見她咽了氣,如此一來反倒更顯得欲蓋彌彰,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再加上她宮變之時臨危不懼護國有功,與之前任性妄為的不靠譜形象相差甚遠,這事更是越傳越玄乎,越傳越離譜,如今已經發展出了十幾個版本。最新的版本說她死而復生,性情大變,必是窺得了天機,天降重任啊!

          聽司無憂說起此事,沈郁離只“呵呵……”了兩聲。還有什么好說的?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法解釋,解釋就是掩飾。還不如放任不管,坐等流言止于智者吧。

          比起這個,她現在更好奇另一件事情。聽說她要陪同兄長去北境同達鉭人談判,司無憂司大小姐二話不說立馬自薦隨同。這實在有些反常。

          其實自從京中安定下來之后司大小姐就有點不務正業了。先是忙著搭棚施粥救濟百姓,后又籌銀子捐了個育幼堂撫育那些在戰亂中無家可歸的孩子,現在竟然主動提出陪她去北境。銀子不賺了?生意不做了?改行做散財童子了?沈郁離怎么尋思怎么覺得不對勁。一問之下,果然事出有因。

          叛亂平息后皇帝論功行賞,司無憂他爹司廣利也沒被落下,封了最末等的男爵。一個小小的隴陰縣男在京城這種地方算不得什么,但司家原本是商戶,雖財大氣粗,子孫卻無法參加科舉,無緣仕途。如今得了爵位便不一樣了,這可是祖墳冒了青煙,司大當家又豪擲千金捐了個員外郎,從商戶搖身一變,不僅有了爵位還有了官職在身。

          身份拔高了,可畢竟出身商賈,那些士族大家仍不把他放在眼里。司廣利便琢磨著廣行善事,先博一個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的好名聲。這些事司無憂自然也樂于去做,只是沒想到家中從此不再讓她插手商號的事了。

          她爹受了封,她也算得上個貴女了,自然就不好再跟著商隊滿天下亂跑。加上她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爹娘早就有意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如今為了讓她嫁入高門,更是用盡了心思,還請了禮儀嬤嬤天天折騰,恨不得立刻把她改個性子,教導成個溫和柔順的千金小姐。至于商號的事情,他爹說了,司無憂的弟弟也十三了,該學著著手接管了。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沈郁離拍桌而起。榮昌商號的確是司大當家做大的,可無憂這些年跟著商隊天南海北的,好些生意都是她談下來的。這里面有她不少的心血。宮變時把消息傳出城去本來就是無憂的功勞,這封賞的大頭落在了她爹身上也就罷了,可無憂不僅沒得到多少好處,還不如以前活得順心順意。憑什么?!這簡直是豈有此理啊!

          司無憂嘆了口氣,“別豈有此理了,爹娘也是為了我好。我娘說了,只有嫁得好,這輩子才能過得好。我名下的那些商鋪也都還在,雖富不過我爹,但也不愁銀子?!?br/>
          沈郁離擰眉看她,“要真是這樣,你為什么要跑?”

          “我沒說要跑啊?!?br/>
          司無憂本還嘴硬,沈郁離又遞給她一個白眼,她才終于說了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