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染著血色,在他身下匯成了一條殷紅的溪流,像是要帶走所有的生氣。想起蕭弘在途中交代過的話,沈行謹心中猛地一沉,忙伸手去探他頸側的脈搏,感受到微弱地跳動,才將將呼出一口氣來。

          這下意識的舉動把聞訊趕來的廣寧王府劉總管嚇得兩股戰戰,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連手里的油紙傘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春雨寒涼,就是沒傷沒病,再這么淋下去怕是也要受不住的。幾人手忙腳亂地先把蕭弘安頓好,交給老總管照顧,沈行謹這才抽出空來跟沈郁離解釋。

          從孟津到京都臨興,快馬日夜兼程也要三四天的路程。不顧重傷千里馳援……這一路他有多疼?流了多少血?是怎么硬撐下來的?不過了了幾句,沈郁離聽在耳中卻覺得心口就像被生生剜出一塊血肉,仿佛從未這么疼過。

          她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哥哥,幫我叫人去宮中請太醫過府,要快。”

          “哥哥這就去?!鄙蛐兄斦f著抬腳要走,誰料韓宗烈卻搶先一步擋在了他面前。

          “不能去!”韓宗烈人高馬大,往那一站,當當正正地將房門擋了個嚴實。

          沈行謹瞪著他,“你就由著他這樣死撐?!”都這種時候了,他沒想到這人還這么死心眼,語氣也急躁起來。

          韓宗烈雙眼通紅,“將軍有令,他受傷的事情不能外傳。他說過,京中大亂剛過,逆賊余黨未清局勢不穩。此時大軍未至,不能再有任何風吹草動了?!?br/>
          沈行謹覺得簡直不可理喻,“現在性命攸關,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你不能違抗軍令,我去傳太醫?!?br/>
          韓宗烈一步攔在他面前,低著頭,聲音壓抑到嘶啞,“世子,不能去!京中有太多雙眼睛盯著我們,不能露出破綻?!?br/>
          沈郁離見兩人爭執不休,連忙上前拉住哥哥,對他輕輕搖了搖頭。旁人常說韓宗烈將軍性情魯莽,其實他們兄弟幾個里面數他最聽蕭弘的話。蕭弘說什么便是什么。即使他有異議,也從來不會在人前多說一句。他之所以阻攔,是因為蕭弘早有囑咐。而蕭弘會有所顧慮,也的確有一定的原因。在落雁灘遇襲時蕭弘曾跟她說過,想要他死的人的確太多了,如今京中大亂剛過,東宮和尹氏的余黨尚未肅清,敵我不明,連太醫院的人也無法輕信。思前想后,她想到了一個人。

          “韓將軍可信得過我?”見韓宗烈點頭,沈郁離說道:“好!快去城南濟世堂找石崇云石大夫。石大夫幫過瑩兒和小小,只要向他說明實情,他一定會盡力幫忙。”

          韓宗烈一點頭立即轉身而去。沈行謹不放心宮中情形,心知自己在這也幫不上忙,又陪妹妹等了一會兒就回宮中去了。

          沈行謹前腳剛走,韓宗烈就帶人回來了。跟在他身后的卻不是石崇云石大夫,而是自幼隨石大夫行醫的石家獨女石靈。

          沈郁離曾與石靈有過一面之緣。當初她和哥哥救下瑩兒、小小,把她們送去醫館的時候,是石靈開的門。只這匆匆一眼,兩人早已不記得彼此。這一場大亂波及到了京中不少百姓,石大夫出診去了,并不在醫館。韓宗烈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將事情和石姑娘說了。蕭弘離京前曾親自帶著瑩兒和小小去醫館道過謝。石大夫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廣寧王印象極好,在那之后也曾提過幾次。聽說他出事了,石靈收拾了醫箱就跟著韓宗烈趕了過來。這姑娘看起來頗為干練,只是年紀太輕,沈郁離拿不準她醫術如何。

          似是看出她的疑慮,石靈斂襟一禮,說道:“石靈自幼隨家父行醫,醫術雖還不能和家父相提并論,研習多年,也算小有所成。事有輕重緩急,聽這位韓將軍說廣寧王傷勢危重,公主不如先讓我為王爺看傷,如果需要,再去尋我父親過來。”

          沈郁離點了點頭,又對韓宗烈說道:“京中現在還未安定,韓將軍快回宮中守著。這邊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