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車遙遙兮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目送著小公主的馬車漸行漸遠,直至看不見了,蕭弘才緩緩收回視線。

          韓宗烈瞅瞅他,又抬眼瞅了瞅遠處,“咱真就讓公主這時候回京啊?”

          蕭弘無心解釋,許久也只說了句“她有她的堅持和大義。”

          因為懂得,所以他不去阻攔。可此時京中的情形又令他無法不去擔心。軍情緊迫分身乏術,能做的也只有連夜召回董妙珠,讓她隨行護衛在阿離身邊了。

          “不懂!咱是不懂啊!!”韓宗烈直搖頭,“將軍你擱這兒蹙損春山望穿秋水的,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擔心公主安危不想讓她走了。那咋不攔著呀?不讓公主回去不就得了?”

          “快閉嘴吧,就你話多!”薛皓照著他胳膊下面猛薅了一把,心說你這缺心眼的都看出來將軍心里不好受了還瞎咋呼啥呀。

          韓宗烈回頭瞪他一眼,一句“你干啥……”還沒出口,又被他狠狠一擰,直擰得“嗷嗚!”一聲,終于把嘴給閉上了。

          旭日高升,辰時已過。蕭弘收拾了心情,從方嬸手中抱過小小,不舍地親了親她胖乎乎的小臉蛋兒,又回頭揉了揉瑩兒的腦袋低聲叮嚀了幾句。安頓好了小姑娘們,他從何飛手中接過自己的長劍,吩咐道:“咱們也別耽擱,傳令下去,一刻鐘后大軍開拔。”

          何飛抱劍一禮,領命而去。

          北方有強敵環伺,邊軍不可妄動。雖說達鉭新王繼位以來未曾大肆進犯過大晏疆土,卻也不得不防。是以此次南下出兵八萬,其余人馬,一概不動。蕭弘本想再次安排齊懷安和薛皓一同留守蒼州大營。然而濟陽公余敬恩在西南秣馬厲兵多年,揮兵二十萬劍指京師,定是有了必勝的把握。鎮北軍兵力不占優勢,長途行軍又難免兵馬困乏。經過再三考慮,他還是決定將懷安也一起帶上。

          出征的號角聲驟然響起,蕭弘看向薛皓,“老薛,我們走后,家里就全靠你了。”

          薛皓抱拳道:“將軍放心,家里一切有我。那達鉭小王子可還在咱們手里,他們若是真跑來找事,我就讓人把巫侖爍綁到陣前祭旗。看誰還敢妄動。”

          老達鉭王雖死,余威猶存。雖說新任達鉭王巫侖喆可能并沒有那么在乎小王子的死活,王庭之中想保他的老臣可不在少數。摩瑞部薩英佑堯因為與巫侖崇光有隙,更是擔心巫侖爍要是有個好歹以后就沒人和巫侖崇光爭權了。為了巫侖爍被俘一事,老佑堯赤膊散發當著諸部首領的面拿刀割臉,放話說“小王子是先王留下的唯一血脈,若不能保全,我等有何顏面茍活于世,不如都追隨先王而去了吧!”邊哭邊喊,捶胸頓足,悲慟異常,巫侖德祿活著的時候都沒見他這么忠心過。

          雖說薛皓表面有時不大正經,兄弟幾個里面他最為年長,做事也最穩妥,一向最讓人放心。北境有他坐鎮,再加上巫侖爍這張肉票,應是可保無虞。不過,只留他一人在蒼州主事,蕭弘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薛皓卻不在意這個。同在軍中多年,戰場上的危機四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作為被留下來看家的那一個,他不擔心自己,倒是更擔心出征的弟兄們。眾人出發在即,臨別他又囑咐道:“你們也都保重。聽說孟津一帶的杏仁酥堪稱一絕,等打贏了勝仗,別忘了給我帶兩盒回來。”

          “放心,少不了你的。”蕭弘應著,揚眉一笑。

          低沉的號角聲再次響起,戰鼓如雷,隨之擂動。蒼州城高大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別過薛皓,幾人隨蕭弘轉身跨上戰馬。朔風烈烈,吹起鎮北軍的白馬戰旗和將士們肩上的披風。出征的隊伍浩浩蕩蕩漸行漸遠,宛若一條黑色的蛟龍。

          嘉定四年,三月。濟陽公余敬恩趁天子病重之際于西南起兵,揮師北上。廣寧王蕭弘奉詔率軍南下平定叛亂。那時的人們還無從知曉,這場興師動眾的叛亂僅僅只是一個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