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折花
刀鋒般銳利的視線,來回在臉上逡巡。
紀沉星強自鎮定,暗暗掐了一把腿肉,眼含淚霧哀婉道:“我不認錯,你說我鬧脾氣,我認錯了,你說我耍心眼。
我都已經低頭,對你另娶封后釋懷了,你還要我怎樣?”“你是覺得我不可能放棄皇后之位嗎?景子鈺我告訴你,我紀沉星要是稀罕后位,當年折花宴,那朵玉露芍藥,我丟給景旻、景晟、景易,甚至景昊,都不會給你!”元和帝在時,二皇子景旻與四皇子景晟,聰穎博秀,最得圣寵。
兩人母族均出身顯赫高門,勢均力敵,是前朝后宮擁躉呼聲最高的儲君人選。
宣陽侯在其中搖擺不定,將年僅六歲的紀沉星送入宮中,借著陪伴淑寧妃的由頭,打小和諸位皇子一同頑鬧學習,以作觀察。
宣陽侯夫人與淑寧妃母親是血親姐妹,兩人皆以美貌聞名帝京。
淑寧妃蘭霖鈴更甚,嬌顏媚骨夭裊妍麗,及笄進宮便獨霸圣寵,特敕封號寵冠后宮。
那時候宮里最熱鬧的就是淑寧妃的毓秀宮,元和帝幾乎每日都來,請安的皇子公主,低位妃嬪絡繹不絕。
年幼的紀沉星沾著表姐的風頭,走哪都有人捧著,連同她父親宣陽侯屬意的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有意無意和她攀近。
六皇子是誰?一個元和帝棄置廢殿不聞不問的兒子,一個生母血統卑賤沒有倚仗的皇子,一個絕無可能立為儲君的人。
紀沉星高高飄在云端,身邊花團錦簇,富貴迷眼,和六皇子景晏天上地下,八竿子也打不著。
未曾想,元和二十一年的折花宴上,舞袖翩飛達到極境之時,一眾參宴貴女翩翩起身,踩著鼓點,依著景朝舊俗,含羞折花贈予傾慕的郎君。
誰都知道這是暗中為宗親皇族擇妃的宴席。
貴女們卯足勁期盼天潢貴胄們的垂青。
天潢貴胄們淺斟酌飲,眸光互相角力,都在暗看誰能折取場中那朵最美的嬌花。
十四歲如新荷出水的紀沉星,笑容燦爛將花擲給了靜坐末席一隅的少年。
滿座嘩然。
往事種種,歷歷在目,人的心卻不似當年赤誠熱燙了。
“景晏,我從未改變選擇你的初心,是你變了當初心性,讓我們變成現在這樣的。
”紀沉星闔眼疲累道。
“你既不相信我,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讓我去歇息吧,我累了。
”紀沉星嘴上懇求,上半身已然支起,徑直朝延熙帝臂彎外鉆,就差把疏離寫在臉上了。
延熙帝慌忙按住她的肩頭,能說會辯的舌頭,卻一個勁打結,“婠婠我”他并沒有她所說的折花宴記憶,也不知她指的初心是什么,但他真真切切聽出了她嗓音里的倦怠失望。
有多失望,就有多喜歡曾經的少年郎。
韓昱從未如此刻厭恨自己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他低頭埋進紀沉星的頸窩,忍著妒嫉沙啞道:“婠婠,我確實不信你。
”“你愛我至深,忽然要把我推向別的女人,你讓我怎么相信?”紀沉星無語,拜托,是你先默不吭聲決定奔向其他女人懷抱的好吧。
心下吐槽著,男人按在肩頭的大掌一路下滑,以不容拒絕的力道,掰開她僵硬的指,深深交扣。
“婠婠,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曾說過,只要你醒,我什么都答應你。
”“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說任何違心之言。
”延熙帝一步步誘陷道:“你可以告訴我心底的真實想法,你想要什么我都會滿足你。
”紀沉星暗淡的眼,聞言燃起光亮。
次日天剛黑,一輛馬車悠悠駛入太安門廣場。
守門禁軍照規矩攔停,車簾卷起,伸出一只瑩白藕臂,“陛下御令在此,叫你們統領過來查驗。
”隱在簾后的女聲,清泠動聽,削蔥般的指尖勾著金玉鑲邊的令牌吊穗,帶著幾分俏皮之意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