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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4:戡亂(9)

          OR5-EP4:戡亂(9)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這句話適用于人類歷史上的一切偉大工程,也適用于現代社會中那些持續時間足以讓大部分人失去耐心的長遠項目。一座宏偉的高樓大廈,有人負責進行設計,有人負責破土動工,有人負責建好它的主體結構,而最后一些人負責內部裝修——在埃貢·舒勒眼中,他自己就是最后那個專門負責內部裝修卻很可能因此而獲得最多美譽的人,一個竊取了他人心血和本應獲得的名望的小偷。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舒勒走出他的研究所,眺望遠方被埋藏在重重疊疊的建筑物下那不起眼的關鍵建筑群,心中都會不由自主地產生對生活在東盟的土地上的人們——那些東南亞人和東亞人——的尊敬。東南亞從未有過應用核能的記錄,這不僅是舒勒所熟知的常識,也是在其他平行世界中得到了印證的【既定歷史】。那么,當東盟的某一位領袖在多年前迫切地想要解放核能的力量時,東盟便就此走上了一條坎坷不平的艱難道路。

          建設香巴拉浮島的計劃盡管并不是興亞會首先提出的,也不是興亞會動工的,在古國一教授去世后接管了興亞會的韓處安卻把這個工程項目看作是他向全東盟宣示興亞會統治地位的有力工具,并接受了來自日本方面的更多條件。由于香巴拉浮島在此前建設的十余年間不停地更換工程師和施工隊,浮島的建筑格局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錯亂感。每一個設計師都會試圖修改前任的方案并把自己的創意添加進去,其結果是現在的香巴拉浮島看上去更像是海上的鋼鐵堡壘而不是興亞會所說的未來主義城市——假如僅從外面觀看的話。

          “你又在擔心什么?”

          “……未來。”舒勒清了清嗓子,他最近又要充當興亞會的科普宣傳員,又要負責他的新工程項目,而興亞會似乎期待著在興亞會成立30周年之際把香巴拉浮島變為新的首都,這一連串的事情讓舒勒左右為難,“我不是在開玩笑,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上恐怕都不會有第二個能夠理解反應堆結構的人。”

          從他身后被建筑物遮擋的陰影中,同樣身穿白大褂的島田真司緩緩走出。兩人并排站在觀景臺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都戴著眼鏡,一個瘦削,另一個健壯,這似乎證明擁有怎樣的頭腦和具備怎樣的體格并無直接關系。或許那些試圖將人們的外形和精神直接關系起來的家伙會驚訝得瞠目結舌并大呼看走了眼。

          “那并不是你自己構思出來的東西。事實上,你只是從另一個技術較為發達的平行世界中借用了【前人】的思路。”島田真司的研究所比起其他容易發生事故的研究所更讓人恐懼,因為那里的每個人都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精神壓力,而即便是事后被證明相當危險的事故也很可能因當時未能造成明顯的影響而被忽視,更不用說他的助手們都被懷疑是精神病人了,“……你是在刻意欺騙他們嗎?”

          光頭學者沒有直面對方的問題,他的頭腦中還有許多科學問題等待著他去解決。從他的意識在這個平行世界中蘇醒的那一刻開始,埃貢·舒勒就從有關香巴拉浮島的一系列報道中準確地推測出了這座人工島城市必然使用核反應堆供能的事實,而他只不過需要一個接近東盟原有計劃的機會。憑借著為東盟獻上第一款自主研發無人機的貢獻,舒勒不僅被視為【榮譽亞洲人】,甚至很快就被授權接手興亞會從東盟接管的棘手項目。

          想方設法地獲取核燃料一直是東盟的既定方針之一,興亞會也沒有改變原計劃的想法,不如說他們自己就有額外的交易路線。不過,比起辛辛苦苦地到其他地區尋找、開采鈾礦,直接從日本人手里獲得成品似乎更劃算一些。即便麥克尼爾最近已經證實興亞會的獲取核燃料的這種途徑基本是非法的,那并不能讓舒勒對日本和興亞會之間的關系多一層懷疑。

          而他要推出的東西,卻很可能改變這個世界的歷史……從來沒有人提出將核聚變投入使用的可行方案。然而,一旦他開始進行最終階段的測試,無論是始終密切監視著東盟動向的日本人還是被他以完善原有反應堆結構的借口暫時愚弄的興亞會都會立刻發現舒勒正在嘗試使用一種前所未聞的方法完成香巴拉浮島的核反應堆,屆時他等來的也許不是贊美而是兩大勢力之間的新一輪沖突。

          “我們還要維持現在的態度,只要我們不動搖,他們也找不到理由。”舒勒沉下臉來,微微揮起右手,示意島田真司和他一起在旁邊的小路上散步,“畢竟,這個消息驚世駭俗,以至于沒人會相信我真的掌握了熱核反應堆技術。島田,你能明白這一點嗎?可控核聚變技術對這個世界的人類來說,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恩賜,不是同時有好幾群人接近這個結果而是有某個人突然將其拋出……世界上甚至很難有第二個人能夠理解它。”

          “但這個世界的科學技術發展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呢?”初秋的涼風吹過島田真司的面頰,使他偶爾回想起了自己在北海道或是沖繩度假的日子,那時他可以開心地和他在研究中心的同僚們玩耍、放下作為帝國心靈科技頭號專家的面子,“我理解你的說法,因為我也有同樣的體會,甚至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人類文明……”他低聲說道,“總是無可救藥。如果他們執意邁向自我毀滅的道路,哪怕他們的技術水平倒退回原始時代也不會讓他們毀滅得更慢一些。你盡管放心,假如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不是因我們而躲過災難、恰恰因我們而迎來災難,那一定不會是因為你帶來了一種超越時代的技術。”

          至于整個香巴拉浮島的研究人員中竟然沒有誰憑借著自身的才學察覺到舒勒正在偷偷地改裝反應堆這一事實,那不是因為他們無能,而是由于舒勒的精心安排。香巴拉浮島的西比拉系統還沒有全部投入使用,也就是說測定出的犯罪系數可能存在偏差。以此為借口,舒勒和島田真司配合著說服臨時管理香巴拉浮島的國家憲兵額外地添加了一項日常檢查項目,那就是島田真司的機會。自從他在麥克尼爾的口述中找到了疑似具有催眠和干擾精神作用的物理方法后,再加上舒勒的配合,島田真司成功地把自己的研究所布置成了巨大的陷阱。

          每一個在島田真司的邀請下從頭到尾參觀了研究所的人事后都會抱怨島田真司對研究所內部環境的裝修簡直讓人崩潰,尤其是燈光的安排更是令人難以忍受。島田真司對外解釋說這是他用來讓長期處在高強度工作環境下的研究員們保持良好情緒的調節工具,但真實原因只有島田真司本人知道。只進入過研究所一次的人還好說,那些長期在研究所里工作的技術人員或接受實驗的志愿者,無一不是隱約成為了島田真司的傀儡。

          正如同舒勒其實不需要鈾卻仍然默認他需要更多的核燃料那樣,島田真司只會允許他計劃中的意外發生在香巴拉浮島。

          依托香巴拉浮島的特殊地位和他們各自負責的項目對興亞會的利用價值,兩人心照不宣地配合著麥克尼爾的作戰計劃。麥克尼爾說敵人很可能秘密地從日本偷運提煉后的核燃料,那么舒勒就堅決不會讓別人知道他正在更改反應堆設計方案,不可靠的技術人員和施工人員都被他送去島田真司的研究所進行了【保密處理】;島田真司的手段剛好相反,他不介意制造出一些讓【蘭芳赤子】及其觀點在興亞會內外變得臭名昭著的意外。只需要稍微做一些調整,他就能撕掉那些狂熱信徒臉上的偽裝。

          舒勒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和電話另一頭的人匆忙地說了幾句,便擺手和島田真司告別。他不必多向島田真司囑咐些什么,一來對方是他的前輩(盡管并非主要研究方向上的),二來島田真司百分之百能夠判斷舒勒的意圖并做出對應的正確決定。這倒不是說舒勒對麥克尼爾或是其他人有偏見,當他處理非技術性的問題時,麥克尼爾當然是信得過的,可技術性的問題則輪不到麥克尼爾來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