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冰火天蠶(上)
蒼茫碧海上,西方大陸漸漸在身后的視野里變成了一道黑線,雌鯤體內的月殤借助這具借來的龐大軀體之上那雙銳利的眼睛不時回頭遙望越來越遠的海岸線,心中既有終于完成了一個當年得自女魃大神的承諾的欣慰,又有一種與前世過往完全脫離的莫名憂傷。
與雌鯤的神識完全融合之后,月殤此時已經知道,原來這頭雌鯤的本名,用人類的語言來說,名叫如冰,與那頭雄鯤,它的哥哥善水一樣,乃是混沌初分之際,天地之氣自主孵化的兩頭神鳥孔雀和大鵬之中后者最小的一對兒女,因為出世時間尚短,還不能跟他們的哥哥姐姐們一樣出水化鵬,扶搖九天而跟隨其父母前往南冥,享受無極之樂,所以只好滯留在北海荒蕪之地,繼續修煉。不想機緣湊巧,卻正好成全了無意而來的月殤。
月殤(現在的如冰)心中清楚,就從當日自己以血為媒,從以前的宿主,自己名義上的兒子該隱(實際上也就是自己以前的身體,只不過被以外力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而已)那里進入到了現在的這具身體之中的那一刻起,以世俗觀念來說,以前的月殤已經完全消失甚至死亡,如今世上所剩下的,只有一個日后的大鵬明王之女,北海、南冥兩地最為尊貴的小公主——如冰。
形態上的巨大改變的同時,月殤也接收了大量來自如冰那幾千年生命中所積存下來的信息,也可以說是如冰接受了無數來自以前的月殤的記憶信息。經過了初期的短暫意識上的混亂之后,一個意識形態上全新的如冰公主已經誕生。她既承載了以前那個拜月族圣女族長的所有喜怒哀樂歡喜悲愁,也融合了如冰公主天真單純的性情。只不過與以前的如冰對于那個魅惑該隱那種刻骨的迷戀不同,這種感情逐漸從男女之情演變成了一種更為醇厚的母子之情,此刻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除去剛剛分手不久的該隱之外,便是那位從肉體意義上來說素未謀面卻曾經給予了自己無盡的歡樂和痛苦的凈樂國太子、曾經率領人族與魔族進行了一場生死大戰的照月東罡。
此時此刻,如冰親眼目睹自己的一位親人該隱已經遵從照月東罡之命,登上了他宿命之中的那片西方大陸并且初步獲得了當地居民的認可,而且以他的神力智計加上清月從旁協助,雖說未必一定能夠壓服另外兩個同伴尼古拉·勒梅和穆圖而成為西方大陸之王,但最起碼不會在未來的那種意料之中的明爭暗斗之中落于下風。而且此時的如冰也已經隱隱地意識到,也許自己的使命就是把這些后日的西方主宰送上那片大陸而已,至于以后的發展,恐怕便不是自己此時的身份所能夠改變和掌握的了。
因為從此之后,該隱以及勒梅、穆圖之間的恩怨情仇全都會在廣袤的陸地上解決,而自己此時尚未化鵬,離開海洋之后,雖有力量,卻是不及在海水之中的千分之一,而且難以持久。所以當如冰看到那些西方居民對著該隱等人頂禮膜拜之時,她也就敏感地意識到,該是自己急流勇退,去追尋自己那個未竟的夢想的時候了。
離開西方之后,在趕回北海的路上,如冰開始暗自將以前本體所有的修煉之法與月殤元神所帶來的拜月族修煉之法‘憐月幽光’相互融合整理,去劣存優,整合成一套只屬于自己的心法,抱著一種早日出水化鵬、擁有改換形質幻化成人以尋機再與心上人以及兒子相見的念頭,她也不等回到家鄉北海,在路上便開始了辛勤的修煉。
哥哥善水不知道小妹那難測的女兒心事,最近見她總是性情多變,陰晴不定,時而嬌羞溫柔,時而暴戾難纏,還道是妹妹年紀漸長,情竇初開之故。他一向疼愛這個小妹,也不與她計較,反而處處容讓,一路上小心護持,絲毫不敢馬虎。
在回程路上經過加勒比海域之時,完成了自己決斗敗北的承諾之后的希爾飄揚雖然已經和巨鯤兄妹有了極為深厚的感情,但俗話說故土難離,就連這些靈性十足的海底巨獸也不例外。希爾飄揚不愿再離開這片自己稱霸多年的海域,于是與如冰和善水珍而重之地道別之后,目送著兄妹二人漸漸遠去,消失在遠方的海平線之下,這才發出一陣沉悶的低吼,戀戀不舍地潛入深海去了……
回程之路比來時更為順利。因為這一路之上的那些海洋巨獸都已經領教過這對兄妹的厲害,所以等他們一路趕回之時,這些巨獸無不望風隱匿,潛藏不出。(其實這也是因為它們都知道,這對兄妹只是路過,并無爭奪地盤領地之意,所以也犯不著因此而大動干戈,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因為少了許多阻礙,所以只是短短數月之后,巨鯤兄妹已經遙遙望見了北海那片熟悉親切的海域。遠行歸來,善水和如冰都是極為興奮。兄妹二人一邊忘情嬉戲,一邊對著遙遠的天際下那輪不落的圓月縱聲長鳴(此時乃是極地極夜之時),一個雄渾,一個婉轉,在月光下交織激蕩,傳得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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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兄妹的鳴叫聲傳出,遠處一片各色各樣的鳴叫聲隨聲附和,嘈雜而有序,聲震九天,似乎是在歡迎這兩位霸主的歸來。
巨鯤兄妹沿著前方出現的狹長堅冰海岸繼續前行,繞過一個拐角之后,一座壁立千仞的冰崖出現在眼前,這里,就是當日該隱等人在暈迷的雌鯤背上遇到雄鯤善水之處。
由于如冰和善水離家太久,下方濺起的海水和上方滴落的冰水兩相交錯,在北海之地那種極度的酷寒之下,早已逐漸凝結,變成了一塊光滑的冰墻,將洞口封得嚴嚴實實。
兄妹二人遠行疲憊,急于回家,于是也不管洞口的堅冰阻路,雄鯤一馬當先沖上前去,伸出鐵喙猛地一啄,轟然巨響聲中,大片大片巨大的碎冰紛紛落下,那個依然冒著絲絲熱氣的巨大山洞復又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跟在后邊的如冰嘴里發出一聲歡快的鳴叫,驀地擺動長尾,反而把哥哥擠到一旁,也不顧上方紛紛落下的碎冰,直接往洞中沖去。滾滾而落的巨大冰塊砸在如冰那一身堅實的鱗甲之上,碎成漫天的白色粉屑,隨急驟的海風漫天飛揚。
善水對于這個任性的妹妹毫無辦法,只是假作惱怒地沖著她的背影吼叫幾聲以示不滿,但一雙湖泊般的大眼睛里卻溢滿了濃濃的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