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老頭,別怕,我們是鎮玄司的?!?br/>
蘇見微晃了晃鐵牌,鼻子卻在鋪子深處嗅了起來,“你這鋪子里,除了松煙墨,還有別的味啊……像是……桐油?不對,比桐油腥,還帶著點……血味?”
老張頭的臉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官爺……小的就是個賣墨的,哪來的血味……”
“是嗎?”
蘇見微走到鋪子最里面的貨架前,那上面堆著些破舊的畫卷,“那這畫卷后面藏著的東西,是什么?聞著又腥又臭,還裹著層油紙——是怕血滲出來嗎?”
沈清辭眼神一凜,流霜劍出鞘半寸,劍氣瞬間劈開畫卷。
畫卷后面,果然藏著個油紙包。解開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著桐油味炸開,里面竟是一堆被肢解的畫具——畫筆的筆尖沾著暗紅的血,調色盤里凝固著黑紅相間的顏料,最底下壓著半張撕爛的美人圖,畫中女子的眉眼,竟和王老板臉上蓋著的那張畫皮有七分像!
“這……這不是我的!”
老張頭癱在地上,褲腳濕了一片,“是……是個穿綠衣裳的姑娘放這的!她說寄存三天,給了我一兩銀子……”
“綠衣裳的姑娘?”
蘇見微追問,“什么時候來的?長什么樣?”
“就……就前天傍晚!”
老張頭哭喪著臉,“長得挺清秀,說話細聲細氣的,懷里總抱著個畫筒……對了,她身上有股子香味,像是……像是烤糊的糕點味!”
燒糊的糕點味!
蘇見微和沈清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沈清辭的指尖劃過那半張美人圖,靈力探入畫紙,突然皺眉:“這畫是用‘心頭血’調和顏料畫的,畫中凝結著強烈的執念——不是畫皮妖,是畫中魂。”
畫中魂,是畫師用自己的精血和執念蘊養出的靈體,通常溫順,但若畫師慘死,執念會化為怨氣,讓畫中魂變得兇戾。
“這么說,綠衣姑娘是個畫師?”
蘇見微摸著下巴,“她殺了王錦繡,剝了他的皮,是為了給這張美人圖補全?可她為啥要用畫皮蓋在王錦繡臉上?”
她湊近那半張美人圖,鼻尖幾乎貼到畫紙。就在這時,畫中女子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蘇見微只覺得一股寒意從鼻尖竄到天靈蓋,那股熟悉的、燒糊桂花糕的苦澀味再次涌來,比在繡莊時濃了十倍,帶著血腥氣,嗆得她猛地后退一步,鼻腔里一陣溫熱——竟流出血來。
“你怎么了?”
沈清辭伸手想扶,流霜劍卻突然“嗡”地一聲,劍穗上的玉佩狠狠砸在蘇見微的額頭上,像是在阻止什么。
“沒事。”
蘇見微抹了把鼻血,眼底卻閃過一絲清明,“我知道了!王錦繡臉上的畫皮,不是綠衣姑娘畫的,是這張美人圖里的魂自己畫的!它在模仿綠衣姑娘的筆跡,但顏料調得不對,所以用了‘團子墨’和‘醉春紅’——這兩種東西在老張頭鋪子里和俏寡婦胭脂鋪都能買到,離得近!”
她指著畫中女子的衣領:“你們看,這里的褶皺里,藏著個‘煙’字!綠衣姑娘肯定常去煙雨樓,那地方離西街最近,畫舫里的定畫液,正好能解釋林婉清裙擺上的味道——她不是路過,是去煙雨樓找過什么人!”
沈清辭的劍骨又開始發燙,流霜劍自發地護在蘇見微身前,劍尖對著那半張美人圖,發出威脅的低鳴。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劍族古籍里的一句話:“嗅靈族血脈覺醒時,怨氣會引動劍骨共鳴,此為‘護主’之兆。”
難道……
“沈大人,發什么呆?”
蘇見微推了他一把,指著老張頭,“還得審審這老頭,綠衣姑娘的畫筒里裝了什么,她往哪去了!”
老張頭被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地說:“畫筒里……好像是幅大畫,卷得很嚴實……那姑娘說……說要去煙雨樓‘送畫’……”
煙雨樓。
蘇見微摸了摸懷里的羅盤,指針正瘋狂地指向城西方向,底座燙得驚人。她忽然笑了,露出點狡黠的神色:“沈大人,看來今晚得去煙雨樓逛逛了。聽說那地方的花魁彈得一手好琵琶,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膽子見我們這些‘查案的’?”
沈清辭看著她額頭上被玉佩砸出的紅印,又看了看她眼底那抹因發現線索而亮起來的光,喉結動了動,吐出兩個字:“走了?!?br/>
風從墨鋪破窗鉆進來,卷起那半張美人圖的邊角,畫中女子的眼睛再次眨動,嘴角的詭異笑容里,似乎藏著無數冤魂的嘶吼。
而那股燒糊桂花糕的苦澀味,正順著西街的風,一路飄向燈火曖昧的煙雨樓。那里,或許藏著綠衣姑娘的蹤跡,藏著畫中魂的執念,更藏著蘇見微鼻腔里那抹鼻血背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