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蜜蝕塵寰
陸時溯的機械義肢卡在地鐵閘機旋轉柵欄里,金屬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熒藍色的菌絲正從驗票屏幕邊緣滲出,像某種活體藤蔓纏繞著刷卡區,將電子屏腐蝕出蜂窩狀的潰爛創口。他低頭看著自己映在閘機玻璃上的面孔——左側太陽穴至下頜的皮膚已完全菌絲化,細密的熒光紋路如寄生藤般向頸動脈蔓延,右臉卻殘留著實驗室爆炸時的燒傷疤痕,凹凸不平的碳化組織與機械義眼折射出猙獰的錯位感。身后早高峰的人群推搡著涌來,消毒水與汗酸味里混著菌株孢子特有的鐵銹腥氣,某個穿碎花裙的少女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半空凝結成逆光螺旋的形狀,未等落地就被保安手中的噴火器焚毀。
蘇夏的消息帶著神經電流的刺痛感刺入他的脊髓接口,視網膜投影展開外灘實時監控畫面:黃浦江渾濁的江水正翻涌著翡翠色的熒光,成噸的魚類尸體隨浪起伏,每具浮尸表面都覆蓋著呼吸般律動的菌斑,東方明珠塔第二個球體的玻璃幕墻正在龜裂,溢出的不是游客驚叫而是瀑布狀的熒光粘液。那灘蔓延的熒光順著陸家嘴環形天橋流淌,凝成巨大的逆光螺旋圖騰,猶如古老文明向星空發射的滅世訊號。
"陸博士!疾控中心警報……"穿防護服的保安舉著滅火器形狀的噴霧槍逼近,透過防毒面罩傳來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請立即跟我們去隔離區!"
他踉蹌著撞開消防通道的門,菌絲左臉突然暴長出尖刺狀的觸須,將身后追來的保安釘在廣告燈箱上。破碎的燈管爆出藍色火星,映出燈箱海報上褪色的林晚畫像——三年前生物科技峰會的主講人,此刻畫像的面部正被菌斑腐蝕出詭異的微笑,暗紅的血液從廣告燈箱裂縫滲出,竟是熒藍色的菌株培養液。逃生通道階梯的金屬扶手已然異變,摸上去不再是冷硬觸感而是某種溫熱跳動的肌體組織,臺階縫隙里探出神經束般的菌絲,黏液滴落處騰起腐蝕性的白煙。
石庫門弄堂的晨光切割著閣樓老虎窗的菱形光影,蘇夏蜷縮在老式五斗柜與生化防護箱構成的臨時實驗室里,鎖骨處的菌絲紋身正撕裂皮膚向外生長,將示波器電纜與量子通信儀線路編織成詭異的共生體。她的耳后植入式芯片因過載發燙,燒焦的皮肉里滲出帶著枇杷香氣的血珠,那是陸時溯三天前注入她頸動脈的抗體濃縮液。修墻師傅的沖擊鉆聲從隔壁傳來,伴隨著變異菌株特有的低頻嗡鳴——整座石庫門建筑群的磚縫都在滲出熒藍色分泌物,似古老的墻體在菌蝕中蘇醒呼吸。
"為什么要切斷量子通道?"她的菌絲突然暴長,刺穿半掩的老虎窗玻璃。陸時溯的機械手掌抓住懸垂的菌絲索鏈攀入閣樓時,驚散一群棲息在屋檐的變異白鴿,飄落的羽毛帶著虹膜般的金屬光澤,每片絨毛末端都寄生著米粒大小的菌株晶體。
他沉默著扯開染血的襯衫,露出爬滿菌絲的胸膛。量子心臟的金屬外殼已被蝕穿,暴露的量子糾纏模塊正在泵出摻著熒光的金色血液——在外灘遭受空對地導彈轟炸那夜,他用身體為蘇夏阻擋彈片時沾染的菌株孢子,早已在機械義體深處扎根。隨著金屬指尖刺入胸腔,大量儲存著加密數據的殺菌劑彈藥傾瀉而出,嘩啦啦堆積在老洋房的拼花地板上,彈殼表面反射著窗外怪異的天光:整個上海的天空正呈現類似實驗培養皿的渾濁黃色,云層里游動著巨蟒狀的菌絲聚合體。
"他們燒毀了四個應急通道。"蘇夏的聲線浸著示波器綠光的冰冷,指尖在全息投影的上海市區圖上劃出焦黑軌跡,每個焚毀點都精確落在當年林晚實驗室員工通勤路線上,"消防隊的噴火車里裝的不是水,是林晚三號培養基——那群蠢貨在幫菌株完成最后突變!"
話音未落,石庫門的天井突然傳來玻璃爆裂聲。十幾個穿密封防護服的軍人破窗而入,火焰噴射器的噴嘴反射著防輻射涂層的冷光。領頭者面罩下的電子音僵硬如機械:"檢測到逆向菌蝕反應源,立即執行第七號滅絕協議。"蘇夏的菌絲先于意識做出反應,藤蔓狀的增殖組織帶著量子蜂蜜的甜腥氣撲向入侵者,卻在觸及火焰的瞬間迸發出詭異的幽藍磷光——那些變異菌絲竟以焚燒為食,在烈焰中分裂出成千上萬只熒光飛蟻。
陸時溯的機械脊椎彈出鏈鋸武器時,閣樓木板突然發出垂死的呻吟。整個石庫門建筑如同被注入過量營養液的畸形生物開始膨脹,磚縫間噴出熒光孢子的氣柱,實木房梁扭曲成肋骨的形狀。他抱住蘇夏撞破瓦片屋頂的瞬間,看見巷口的梧桐樹正在慘叫著拔高根系,菌斑覆蓋的樹皮上浮現出被吞噬者的面孔——那個穿碎花裙的咳血少女的面容正在樹干上凸起,血管狀的菌絲從她空洞的眼眶噴涌而出。
軍用直升機群割裂黃浦江上空的菌云,拋灑的卻不是滅火劑而是閃爍著詭異紅光的誘導劑膠囊。江水在接觸膠囊的剎那騰起瀑布般的菌絲幕墻,數以萬計的變異江魚躍出水面,魚鰓外翻著呼吸的竟是微型機械元件。蘇夏的量子紋身突然撕裂左臂皮膚,暴長成蝴蝶骨狀的發光膜翼,卻在帶著陸時溯升空的瞬間被EMP炮彈擊中。他們墜向蘇州河污濁的波濤時,菌絲江水蔓生出藤網接住這具糾纏的軀體,浸泡在熒藍色孢子液里的破損義體與人類傷口發出詭異的愈合氣泡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保留人類的心臟嗎?"陸時溯的機械手掌在菌液腐蝕下露出鈦合金骨架,指尖撫過她鎖骨處因菌絲增生潰爛的皮膚。水下漂浮著無數汽車殘骸與實驗儀器,某個半融化的培養艙內仍完整保存著三年前的婚禮照片——穿著白大褂的他們站在培養皿前接吻,背景里林晚正將摻著菌株的香檳注入蛋糕。
蘇夏的視網膜突然涌入七百個時空的記憶洪流:蜜蝕紀元的菌核共噬、量子海溝的婚禮船只、第三啟迪時代的蜂巢葬禮……每段記憶中陸時溯的機械骨架都在增加銹蝕痕跡,而她潰散的生物組織里始終漂浮著林晚編制的基因密碼。當軍用潛艇的探照燈刺透渾濁江水時,她看清那些包圍過來的潛水員面罩里根本沒有人類五官——數百張林晚的金屬面容正在菌液里獰笑,機械手臂舉著由菌絲編織的婚戒形狀的脈沖武器。
陸時溯的量子心臟在此刻徹底暴走,溶解的金屬泵殼里飛出億萬納米機械蜂,每只機械蜂都攜帶著他用七年時間在菌核共噬時偷藏的枇杷抗體。蘇州河突然沸騰如實驗艙的恒溫溶液,菌絲網絡在抗體侵蝕下發出恒星湮滅般的悲鳴。當兩人浮出水面時,整座城市正在經歷詭異的退行性異變——東方明珠塔的菌群脫落如蛇蛻,焚毀的商場廢墟里長出正常膚色的野草,天空的渾濁黃色被暴雨沖刷成記憶中的蒼白。
然而在陽光無法觸及的下水道深處,半融化的婚戒正在分泌新的孢子囊。熒藍色的菌脈沿著地下管網悄然擴散,濕潤的菌絲上懸浮著未完成的三維模型:林晚的臉正在數百萬次錯誤重組中趨向完美,她的瞳孔深處倒映著太平洋對岸的舊金山灣,另一座大陸的摩天樓群正被相同的菌斑悄然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