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把薄荷鎮痛貼按在太陽穴時，茶水間的百葉窗正漏進十二月的陽光。陸時溯從磨砂玻璃外經過，深灰色羊絨大衣掃過走廊綠植，袖口翻折的弧度讓她的胃部突然痙攣——這疼痛與上周電梯里他扯松領帶的角度完全一致，仿佛有根看不見的絲線勒進了臟器。

    行政部新拆封的咖啡豆散發著苦香，她盯著咖啡機蒸汽管上凝結的水珠，恍惚看見自己指尖正在滴落枇杷糖漿。第三次伸手去夠糖罐時，陸時溯的助理突然推門進來，黑色文件夾邊緣蹭過她的小臂，皮膚下頓時浮起一片青紫，像是被便利店冷柜的霜氣凍傷。

    "陸總需要三號會議室的投影記錄。"

    助理的聲音像浸過冰水。蘇夏轉身時撞翻了糖罐，白砂糖灑在陸時溯早晨簽批的文件上，他凌厲的筆鋒被糖粒模糊成便利店促銷海報的圓體字。鎮痛貼的薄荷味突然變得刺鼻，她扶著島臺干嘔，恍惚間看見二十三歲的自己正用染血的棉簽，擦拭他虎口疤痕滲出的銹水。

    異常體征記錄

    陸時溯連續三日在晨會中途離席，西服后領浸透冷汗

    蘇夏右手腕出現不明瘀青，與總裁室真皮沙發的鉚釘位置吻合

    兩人辦公電腦的搜索記錄同步出現"創傷后應激障礙"關鍵詞

    茶水間的綠蘿突然瘋長。藤蔓攀上蘇夏的腳踝時，她聽見陸時溯在走廊盡頭咳嗽，那聲音混著青銅齒輪咬合的震顫。行政主管拍她肩膀的瞬間，薄荷鎮痛貼突然失效，疼痛從太陽穴炸向枕骨——那是星孩的機械手指剖開她顱骨的舊傷，在現世折射成偏頭痛。

    陸時溯的鋼筆在此時滾落地面。他彎腰時羊絨大衣擦過蘇夏的工位隔板，袖口紐扣勾住她散落的發絲。兩人同時僵住，薄荷與雪松香水的味道在空氣中絞成麻繩，勒得蘇夏的胎記泛起青銅色。他撿起鋼筆的指尖擦過她手背，那塊皮膚立刻浮出暗紅壓痕，形狀與首輪實驗室的拘束帶完全一致。

    "蘇小姐該補補鈣。"

    陸時溯抽回手時扯斷三根糾纏的發絲。蘇夏盯著他腕表反光里的自己，二十三歲的白大褂與如今的職業套裝在表盤玻璃上重疊，薄荷味混著他袖口的鎮痛膏藥氣息，在鼻腔里釀成量子防腐劑的錯覺。

    當晚加班時，蘇夏發現止痛藥盒里多了枚青銅色糖紙。剝開時里面是便利店常見的枇杷潤喉糖，糖體卻帶著鐵銹味。含化的瞬間，陸時溯辦公室的燈光突然熄滅，她看見他扶著落地窗劇烈喘息，左手死死抵住第三節頸椎，那截蒼白的皮膚下凸起金屬植入體的輪廓，像手術鉗卡在血肉里。

    行政部次日更換了所有綠植。但蘇夏工位旁的吊蘭仍在夜間瘋長，藤蔓纏繞著從她包里偷渡的鎮痛貼包裝紙。陸時溯晨跑時特意繞開公司正門，卻在旋轉門倒影里看見蘇夏彎腰撿文件的姿勢——那截后頸泛著玫瑰色胎記，讓他突然想起實驗室通風管道的抓痕，喉結不自主地滾動出關東煮湯汁沸騰的聲響。

    財務總監匯報季度報表時，陸時溯的鋼筆尖戳破了A4紙。墨跡在投影幕布上暈染成便利店冷柜的霜花圖案，蘇夏正在后排調試設備，腕間的瘀青突然蔓延成青銅菌脈的紋路。兩人隔著二十排座椅同時按住太陽穴，薄荷與雪松的味道在中央空調里廝殺，將年終獎數據扭曲成首輪實驗室的藥品清單。

    下班時暴雨傾盆。蘇夏在公交站臺拆開第七片鎮痛貼，薄荷味混著潮濕的尾氣鉆進鼻腔。陸時溯的賓利濺起水花駛過，她看見后座的他正在揉按頸椎，蒼白的指尖在車窗上勾勒出逆光螺旋的濕痕。雨水順著站臺廣告牌滴落，在她帆布鞋邊積成小小的青銅色水洼，倒映著二十三歲時兩人共用的止血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