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委大院的老式掛鐘敲響第九下時，陳凡的鋼筆尖在防汛責任書上洇出個墨點。窗外飄進的柳絮黏在空調出風口，濾網縫隙間閃過金屬反光。他起身調整百葉簾角度，瞥見停車場角落里那輛黑色奧迪A6的車窗緩緩升起，副駕駛座的人影正用長焦鏡頭對準辦公室。

    "書記，蓮花街道的群眾在信訪局聚集。"秘書小孫推門時帶進股消毒水味，陳凡注意到他白襯衫領口沾著星點藍漬。穿過連廊時，三樓會議室的爭吵聲突然拔高，住建局張局長的吼聲震得玻璃嗡嗡作響："當年規劃評審都是合規的！"

    信訪接待室的熱浪撲面而來，陳凡剛邁進門檻就被七八雙手扯住衣袖。穿工裝的漢子舉起個礦泉水瓶，渾濁液體里懸浮著晶狀顆粒："咱們喝的自來水都這個樣！"瓶身標簽在陽光照射下顯出蓮花狀水印，與上周截獲的走私貨物封條如出一轍。

    "大家先登記問題。"陳凡接過瓶子時指尖傳來刺痛，螺旋紋瓶蓋內側刻著微縮編碼。他示意工作人員分發登記表，發現表格右下角的印刷社LOGO竟是蓮花實業的子公司。信訪科長遞來的鋼筆漏墨，藍色液體在紙上暈染出放射性標識。

    區委常委會臨時改在防汛指揮部召開，投影儀在墻面投出河網圖。水務局長匯報到截流方案時，激光筆突然在青林河支流某處打轉："這個泄洪閘年久失修......"陳凡的茶杯蓋"當啷"扣在桌面："去年防汛專項資金里有兩百萬維修費。"

    會議室突然斷電，應急燈亮起的剎那，陳凡看見對面墻上的安全疏散圖泛起熒光。他摸出紫外線手電掃過圖紙，隱藏的蓮花標記正指向區檔案館庫房位置。重新通電后，他不動聲色地將茶杯推到圖紙某處，茶漬恰好蓋住標記中心。

    深夜的檔案館彌漫著霉味，陳凡的皮鞋踩在防火涂料剝落的地面發出脆響。03號檔案柜第三層，泛黃的河道整治工程圖紙上，某段堤防加固批注的鋼筆字正在褪色。當他用紫光燈掃描簽名欄時，"林正清"三個字逐漸扭曲重組，顯出父親工號的數字排列。

    "書記！"保安的手電光刺破黑暗，陳凡迅速卷起圖紙。老保安的制服紐扣缺了一顆，露出的別針上殘留著鉑金碎屑——與蓮花廠保安隊長袖扣的材質完全相同。陳凡遞煙時瞥見他腰間鑰匙串，某把銅鑰匙的齒紋與信訪登記表印刷機鎖孔吻合。

    晨霧未散時，陳凡的車已經停在第三水廠門口。消毒池泛著詭異的藍光，廠長擦著汗介紹新安裝的過濾系統。陳凡突然伸手扳動壓力表，表盤下的蓮花標志在晨光中一閃而過。"把上月的水質日報調出來。"他的指尖劃過電子屏，發現每日11點的數據曲線都會出現相同波動。

    化驗室里，唐明德正用離心機分離水樣沉淀物。玻璃管中的藍色晶體在顯微鏡下呈現六芒星結構，與陳凡父親遺物中的礦物標本驚人相似。"這是工業吸附劑的改良版。"唐明德的聲音發顫，"要合成這種材料，必須用到鑫隆礦區的獨有礦產。"

    防汛演練中途，對講機里突然炸響刺耳電流聲。陳凡沖向指揮車時，看見通訊兵正在拆卸車載電臺，電路板夾層里粘著枚蓮花狀芯片。備用頻段接通那刻，他聽到父親二十年前在礦難現場的最后通話錄音："爆破參數被篡改......"

    區工商聯的答謝宴上，陳凡的酒杯與蓮花實業新任總裁相碰。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光斑在對方領帶上游移，暗紋中的放射性符號時隱時現。"我們打算捐建十所希望小學。"總裁的微笑僵在嘴角，因為陳凡突然用筷子夾走了他盤中的石斑魚眼——那顆眼球在紫光燈下泛著磷光。

    暴雨夜襲時，陳凡帶隊巡查危房。手電光照到某處墻體裂縫時，跟著他的街道主任突然腳底打滑。陳凡拽住那人胳膊的瞬間，發現對方腕表表盤在雨水沖刷下顯出蓮花浮雕。次日工程隊來鑒定危房，鉆探機帶出的土樣中混著鑫隆礦業的舊式雷管殘片。

    老干部座談會上，前區委書記轉動著太極球突然開口："小陳啊，青林河治理要講究歷史經驗。"陳凡起身添茶時，發現老人杯底的茶垢形狀竟與檔案館圖紙上的標記相同。散會后，他在洗手間鏡面上用霧氣畫出那個符號，水珠滑落的軌跡與河網支流走向完全重合。

    市審計局突然進駐那天，陳凡在電梯間撞見財政局李科長抱著整箱憑證。飄落的發票存根上，某張辦公用品采購單的墨跡遇熱顯形，蓮花實業的LOGO在中央空調出風口下漸漸浮現。他彎腰幫忙撿拾時，嗅到憑證箱里飄出的淡淡硫磺味。

    跨部門聯合執法行動前夜，陳凡在辦公室反復擦拭眼鏡。應急燈突然閃爍，他在玻璃反光中看見文件柜后閃過人影。拉開柜門時，暗格里的加密U盤已經不翼而飛，但柜底卻多出片銀杏葉——區委大院唯一那棵銀杏樹三天前就被臺風刮倒了。

    強臺風登陸當天，陳凡坐鎮防汛指揮部。衛星云圖突然扭曲，操作員驚呼系統遭黑客入侵。在滿屏亂碼中，陳凡辨認出父親筆記里的特殊計數符號。當他用鋼筆帽敲擊鍵盤輸入對應密碼時，監控畫面自動切換到某個地下實驗室，穿著防護服的人影正在操作與礦難現場相同的液壓支架。

    "立即查封這個坐標！"陳凡的指令被雷聲吞沒。突擊隊出發前，他注意到特警隊長的防彈背心快拆扣上印著蓮花標志。暴雨沖刷著車隊，頭車剛駛出大院就爆胎，拆下的輪胎內側用熒光涂料畫著鑫隆礦難失蹤者的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