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我怎么可能不會挖土坑。

      我走到后院。

      風(fēng)吹得草葉子沙沙響。

      每一塊花磚、每一個小盆栽,都是我親手擺的。

      后面那棵梨樹,是五年前種的,嫁接時我自己動的手。

      我蹲下去,手指撥開落葉。

      地皮凍得薄,指甲一刮,下面就是松土。

      何明淵把塑料布拖過來,鋪得整整齊齊。

      這邊好。他低聲說,夠深,靠邊,明天早上太陽曬不到。

      我只是站起來,拿起鏟子。

      鏟柄是舊的,是我熟悉的手感,我?guī)缀鯖]猶豫就開始挖。

      土松得不像冬天的樣子。

      我腦子里是空的。

      身后沒聲音。

      只有何明淵的影子,壓在我身后,和梨樹的影子重疊著。

      我忽然有點喘不過氣。

      我是在自己的花園里,親手挖一座墳。

      我一鏟一鏟往下挖,直到木柄劃過石頭的聲音。

      何明淵在邊上看了兩分鐘:你自己能處理吧

      他自顧自點頭:我最好不在這兒。

      他轉(zhuǎn)身回屋,拿了錢包、車鑰匙。

      我待會兒去醫(yī)院拿單子。你記得說,我昨晚陪你去拍片,等得太晚,一直沒回來。

      這個時間點,醫(yī)院監(jiān)控會有我出現(xiàn)記錄。停車場也能拍到。

      我站在泥地里,看著他一邊說話一邊系扣子。

      他看我沒反應(yīng),最后補了一句:

      你放心,我不會留下你一個。

      然后就走了。

      車子駛出鐵門,輪胎壓過石子路的聲音淡下去。

      留下我,帶著一副手套、一塊布、半桶消毒水。

      那具身體比我想象中輕。

      像脫了水一樣,只剩下一層皮,包著空空的骨架。

      我拽著陳靜姝的時候,她的頭發(fā)拖在地上,像一條尾巴,長長的、冰涼的,掃過我的腳背。

      我不敢多想。

      后半夜風(fēng)變小了,樹葉也不響了。月亮落下去,天剛泛白。

      我把工具洗干凈,把手套和血布燒掉,埋在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