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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開始抖。

      不是因為冷,是因為我腦子里一瞬間涌出很多片段。

      我以前有個兒子。

      男孩,長得像他爸,眼睛很亮,睫毛翹得像扇子。

      出事的那天,我只是出去開個會。

      不到兩個小時。

      鄰居在樓下聽見砰一聲。

      她以為是家具掉了,結果一抬頭,看見我們陽臺上的白浴巾飛了下來,蓋在了一個小小的身體上。

      血慢慢染濕了那塊布。

      何明淵坐在樓梯口,臉是白的,嘴唇也白。

      他看我一眼,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沒關二樓的門。

      我不記得那幾天是怎么過的。

      警察做了筆錄,說是意外死亡,樓梯口沒有安全門,孩子自己走過去,踩滑了。

      沒人被追責。

      但我知道他在怪我。

      我也開始怪我自己。

      我每天夢見他哭,沖我伸手。

      我跟精神科醫生聊了兩次,他說我是情緒創傷,需要調理。

      可我哪有什么情緒

      我只是有天晚上,悄悄起來,穿好衣服,抱著孩子的小尸體,從后門出了家。

      沒有人看見。

      我走到后山,用鏟子挖了一整夜。

      我不想再讓他掉下來了。

      我對自己說:

      我們換一個家,從頭開始。

      精神科單人室,窗是鎖死的。

      醫生坐在我對面,穿白大褂,眼神溫和。

      他說:你還記得嗎那個晚上。

      我沒有殺她。我說,她死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

      你怎么知道醫生問。

      我想了半天,說:我記得她的手指是涼的。

      可是我也記得,她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