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盟的手指在泛黃的《江陵日報》上停頓，1993年5月12日頭版刊登的化工廠清盤公告被咖啡漬暈染得模糊不清。窗外暴雨敲打玻璃，像極了前世記憶中那個改變命運的夜晚。手機突然震動，來電顯示"；未知號碼"；。

    "；薛調查員，吳毅的賬本在曾璐辦公室的碎紙機里。"；沙啞的男聲帶著電流雜音，"；但真正的證據在盧文嘴里，他入獄前是化工廠安全科主管。"；

    薛盟的瞳孔驟然收縮。前世他作為記者追蹤化工廠污染案時，盧文突然認罪頂包，導致調查鏈斷裂。而今重生歸來，所有線索都指向這位前服務生——一個能讓監獄老大主動讓道的黑帶高手，怎么可能甘心做替罪羊？

    "；你要用20%股份換我保研名額？"；湯思涵的鋼筆尖在《公司法》教材上劃出深痕，實驗室白熾燈在她鏡片上折射冷光。薛盟將財務報表推過桌面，江陵化工廠地塊紅線圖在兩人之間攤開。

    "；三個月前政府公告要將這里建成商業綜合體。"；他點著圖紙上標紅的排污管道，"；但地下埋著三氯甲烷罐體，清污成本足夠拖垮任何開發商——除了我們。"；

    湯思涵的呼吸在"；我們"；這個詞上凝滯。她想起方霞輝主任的叮囑："；盯住薛盟，他父親當年就是死在化工廠善后糾紛上。"；但那些被篡改的安全記錄，那些凌晨三點運出廠區的油罐車，都在薛盟遞來的證據鏈里無聲吶喊。

    "；技術入股協議明天簽。"；她合上書本時，薛盟已轉身走向暴雨。這個總愛穿黑色高領的男孩，背影像極了她父親案卷里某個模糊的剪影。

    震友前將U盤浸入茅臺酒杯，液晶屏泛起幽藍波紋。"；近五年財務報表，還有去年安監局的封口費轉賬記錄。"；他肥碩的手指劃過佩倩霍的后腰，"；但小薛總要的真是這個？"；

    佩倩霍的睫毛在煙熏妝下顫動："；化工廠地皮開發權下周招標，吳毅的遠房侄子剛注冊了空殼公司。"；她抽出震友前西裝內袋的拍立得照片，畫面里薛盟正在監獄會見室遞交材料，"；讓財神爺猜不透的買賣，才值當收三成抽水。"；

    此刻的薛盟正盯著探監記錄本上潦草的"；拒絕會見"；字樣。盧文入獄七個月，這是第三次托詞。他摸出震友前給的財務報表，發現某頁被折出指甲痕——2010年危化品處理費突然暴漲300%，而那年正是吳毅調任安全總局的節點。

    "；文哥！文哥！"；盧先的皮鞋跟敲打水泥地的回響在監區走廊震蕩。第七監區鐵門轟然開啟的瞬間，他看見盧文蹲在放風場角落，正用指甲在磚縫里摳著什么。那些肌肉虬結的囚犯們自動退避三米，仿佛避開某種無形的輻射源。

    "；他們給了方霞輝什么？"；盧文突然開口，指甲縫里嵌著暗紅色碎屑。盧先渾身汗毛倒豎——這聲音和三個月前在化工廠監控室聽到的完全一樣，當時吳毅的司機正往曾璐的保溫杯里倒東西。

    "；康健叔的肝癌病歷。"；盧先遞過皺巴巴的診斷書，"；但薛盟說還有轉機，只要……"；

    盧文突然暴起，鐵柵欄在重擊下發出金屬悲鳴。獄警的哨聲刺破死寂時，盧先的西裝內袋里已多出半張被胃酸腐蝕的存儲卡。

    "；根據《城市建設與工業化污染處理暫行辦法》……"；薛盟在圖書館微縮膠片閱讀器上調整焦距，前世那篇改變江陵規劃的關鍵論文赫然在目。發表日期竟是1995年2月，而此刻墻上日歷顯示1993年10月。

    寒意順著脊椎攀爬而上。他想起重生那夜看到的新聞：化工廠地皮拍賣會因新規提前兩年啟動。這意味著吳毅等人早在政策公布前就已獲知內幕，而盧文頂罪的時機恰好卡在……

    "；薛同學對城市規劃有興趣？"；蒼老的聲音在背后響起。薛盟轉身看見輪椅上的薛康健，老教授枯瘦的手指劃過膠片箱，"；你父親當年為這些管道走向爭得頭破血流，最后卻成了泄露事故的替死鬼。"；

    佩倩霍的匕首抵住盧先喉結時，薛盟正在解剖曾璐的日程表。舞蹈教師、環保志愿者、每周三下午的香薰SPA——直到震友前送來北雍機場改建圖紙，那些被圈出的航線節點恰好覆蓋化工廠地下儲罐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