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進來前，應(yīng)該多帶點風干牛肉的。”沈從文望著遠處，嘴唇上一嘴的渣子，那張臉和術(shù)峰初見時判若兩人，整個人被風吹的黑紅黑紅的，但他似乎早就不在乎這些東西了。

    李鳶沒說話，沈從文問她：“在想海納爾？不是吧，這才離開半個小時。”

    “如果去的是你，我也會擔心你的。”

    “那兩種擔心可不一樣。”沈從文笑，睫毛和頭發(fā)被吹的肆意飛揚，眼里卻渡上了一層風霜：“這才半年吧，但你倆都已經(jīng)過了幾次命了……我沒記錯的話，十一月底，你就該回上海了，那邊的科研所需要你。”

    李鳶目光頓了一下，看向沈從文，微微詫異：“你知道？”

    “你來之前我就已經(jīng)問過了。所以，你打算怎么辦？”

    李鳶沉默著，她已經(jīng)想過這個問題了，但從認清自己對海納爾感情的那一刻，到現(xiàn)在，她都沒能想出答案。她該回去，她該去承接新的使命，可她對新疆的，對這里的人，不止是某個人，有了深深的眷戀和情感。

    “我常常想，如果我不留下，會是如何？每個離開新疆的人都會留戀、懷念，甚至懊悔，那我呢？我將來是如何？如果我離開了海納爾，將一別兩隔，我們的感情是否能經(jīng)受的起千里萬里的考驗，我們是否會再次……再次像雁紅姐和王組長一樣抱憾終身。”

    “如果是麥麥在，她肯定會選擇一往無前的留在這里……”頓了頓，沈從文苦笑了笑：“不過，所以那才是麥麥啊。決定永遠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對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未知的考驗，至少我做不到。”

    是否留在新疆，如果不留在新疆……

    李鳶思緒一團亂麻。

    她想起一種鳥類，叫作信天翁。它們能夠可以飛越海洋進行漫長的旅行，但一旦進入某種時期，它們就會回到最初的地方，尋找最初的伴侶。那時她認為神奇，此時她覺得震撼。總說人類比動物要高智要有情，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

    戈壁灘里有的慢，途中還要翻過兩座沙丘，看著很近的小村寨卻走了有將近一個小時，此時天邊斜陽，快要入夜了。

    兩個人決定將車子停在村寨外面，這樣不算冒犯向來喜靜又傳統(tǒng)的羅布人，且更顯得有誠意。

    這些年政府不斷加大對羅布村寨的保護和幫扶力度，原來極具神秘和傳奇色彩的羅布村如今已經(jīng)被正式開發(fā)為非遺文化景點，一進村就看見一條木頭鋪成的小路蜿蜒綿亙，兩邊長著零零散散的胡楊木，以及各種老式的胡楊木工具，他們千百年來就這么與胡楊相伴。

    沒什么游客，這段時間的羅布泊一帶因為暴熱的天氣幾乎無人想要停留，但對住在當?shù)氐牧_布人而言卻是好事，這意味著他們又可以回歸到自己平靜的生活。

    村子的中心坐著幾個老人，他們手里拿著刀子磋磨著什么，穿著或黑或白的衣服，頭頂白色翻帽，白色的胡須很長，長相和新疆的大多少數(shù)民族一樣，高挺的鼻梁，寬廣的額頭，泛紅的顴骨……聽說羅布人的壽命都很長，他們混濁慈祥的眼睛或許已經(jīng)見證過一個世紀。

    兩人向前走近，這才看清他們是在用胡楊木制作碗，用刀子掏空木頭，再刮平表面，純天然的食具就這樣誕生了。